程笑的大學專業是應用物理,由于學校性質特殊,他們的物理院和别的學校還不太一樣,主攻的是軍工方向。
在現代,這個領域已經發展到了一種可稱恐怖的水平,為了适應瞬息萬變的戰場,各種電子儀器在設計時就被賦予了諸多極其逆天的程序。
包括但不限于:自爆、自我休眠、以及在工程師手中,僅僅隻需要修改一點線路,就可以得到功能截然相反的武器。
好巧不巧,程笑手裡的這個微型輻射屏蔽器,正好就是他最熟悉的制式。
沒有放大鏡也沒有拆機手段,神力在微縮箱體中鑽進鑽出,每往前探尋一分,程笑就在心中記下一段線路。
一刻鐘後,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完整的構造圖。
而後,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微微蜷起,将神力壓成納米級的細絲,再次探入屏蔽器内部,憑借感知撥弄芯片。
這種微操需要極度的專心和耐心,程笑将自己完全沉入構件之中,一時間周身的爆裂聲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就像是回到了學校的實驗室。
周遭的血氣愈加濃郁,有那麼片刻間,程笑覺得自己聞到了鐵鏽的味道。
他閉上眼睛,感受到心髒沉穩有力的跳動,一根細線吊着那顆心不斷攀升。
就在他的心跳到嗓子眼的時候,一道清光以屏蔽器為中心漾開,三人頓覺壓力驟減,連靈台都清明了些許。
程笑倏地扣緊手心,胸膛劇烈起伏,喘息聲又粗又急:“……好了。”
他擡袖擦拭額角的冷汗,另一隻手攤開在身前,從外表看屏蔽器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實際上内裡洞天已經迥然不同。
原本的儀器隻能屏蔽一小塊區域内的輻射,所以暴雨落下時,劉掌櫃他們隻能擠在神龛周圍。
但經過程笑的改造,它的有效範圍擴大了許多,屏蔽效能也增強了數倍。
沒有了高能粒子的壓力,火山之戰的局勢瞬間逆轉。
隻見燭龍被兩條血藤捆縛住了前爪,隻得将上半身探出火山口,粗莽的尾部蜷縮在岩漿之下,一圈圈似乎盤繞着什麼東西。
丹雀繞着他的龍頭打轉,時不時找準機會用尖銳的爪子和喙尖去啄他的眼睛。
燭龍仰起頭嘶嚎,灼灼火光中,程笑再次注意到了它口腔中的,一閃而逝的寒芒。
程笑:“這龍嘴裡有東西,我去看看!”
說完,他把微型屏蔽器攏進掌心,三步并作兩步朝燭龍掠去,“你們不要離我太遠!”
另外兩人擡步跟上,赤色的大地上緊跟着生出第三根血藤。
等到程笑沖到燭龍面前,那根血藤“噗嗤”一聲,直直紮進燭龍的右瞳。天空中盤旋的丹雀也突然發難,俯沖而下,尖喙叼住燭龍的另一隻眼珠不松口。
燭龍渾身爆出熾烈火光,大張着血口怒吼,足以震碎耳膜的音浪鋪天蓋地傳遍四野。
趁着這個間隙,程笑縱身一躍,以一個相當刁鑽的角度鑽進燭龍的齒間,而後就地一滾,擡頭就看見了那抹冷光。
一截長條形的器物插在燭龍的齒縫間,四周烈火蔓燒,襯得那點銀光冰冷又明亮,宛如淬火的刀鋒。
程笑的眼皮莫名一跳,心跳猝然快了一拍,他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有些顫抖。
可原本意識全無的燭龍仿佛感應到了什麼,身軀劇烈扭動起來,喉管裡陡然噴出洶湧的岩漿,小山般的利齒上尖刺暴突!
程笑迅速往後閃身,骨刺貼着他的腳尖拔地而起,宛如一把把铮亮的鋼刀,但凡慢上一秒必然會被捅個對穿。
但這個動作又讓他把自己送到了熔岩的面前,熱浪撲襲着他的後背,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岩漿離他僅有毫厘之距,旋即就要徹底吞噬他!
就在這時,唰唰數道破空聲響起,血色藤蔓貫穿燭龍的骨齒,結結實實地纏繞上程笑的身體,眨眼間就将他裹成了水火不侵的蠶蛹。
他聽到火風呼嘯的聲音,眼前卻隻能見到紅得滴血的藤蔓。過了許久,那些血藤才從他身邊撤去,從天而降的細碎骨渣如同紛紛揚揚的雪,骨刺被藤蔓毀得不成樣子,烈火也沒能燎到他半根頭發。
程笑助跑幾步,旋身穿過漫天的碎渣,再次躍上燭龍的齒尖,落地時他的眼底映照着火光,明亮得驚人。
他朝那抹銀白的流光伸出雙手,十指緊扣,手腕發力,猛地往外一拔!
燭龍的咆哮聲驟然拔高,腳下的骨齒劇烈震顫起來,但程笑已經不在意了,他撫摸着手中的合金刀鞘,雪白的斷面映出他眼中閃爍的微光。
他的嗓音低得仿佛情人的呓語:“難怪你能在秦山城興風作浪這麼久……”
他心如明鏡,瞬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真正的輻射源根本不是燭龍,而是火山底下埋藏着的東西。
所謂的神龍複蘇,不過是它恰好撿到了那東西的專屬屏障,才得以有命活到現在。
程笑足尖輕點,掠過燭龍凹凸斷裂的骨齒沖出口腔,随即沿着它醜陋猙獰的颌面飛身而上,一腳踩在它的頭頂。
他擡頭,正好對上張從雲清泠泠的目光。
對方身邊萦繞着沖天的血氣,污濁的黑紅色和爍金的光芒此消彼長,而那玄色的衣領上方,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白得毫無血色。
程笑揮手,甩出手心裡的微型屏蔽器。
張從雲穩穩當當地接下,挑眉問道:“怎麼?”
“我要去火山底下!”程笑學着他的樣子挑起眉梢,笑道,“張公子,以後我罩你啊!”
張從雲勾了下唇,隻回了句“好”,随即翻轉手腕,一寸寸下壓。
浩瀚的神力随着他垂手的動作加諸于血藤之上,燭龍嘶吼着掙動身軀,前爪卻在藤蔓的捆縛下被迫分開,催筋折骨的威壓兜頭壓下,它終于低下了頭顱。
趁着燭龍垂首的片刻,程笑迅速轉過身,順着它的脊骨往火山底下奔去。
最後的那段路幾乎是從它的尾巴上滑下去的,龍尾上嵌滿了鱗片,即使蜷縮成團也有足夠的空隙供他穿梭。
程笑站在翻湧的岩漿之上,看着燭龍的尾巴尖緊緊纏住的那個玩意。
忽然,他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