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弄不明白的事?”程笑立刻來了興緻,追問道,“是什麼啊?快說出來我給你分析分析!”
程笑心裡瞬間閃過許多念頭,心想這位祖宗可能是發現了什麼超越這個時代認知的東西,比如高頻刀。
也可能是感應到了這個世界上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他這種異世時空之間的穿梭。
“的确是你知道的事情。”張從雲垂下眼睫,目光從程笑臉上緩慢下移,最後停在床邊。
他抿了下嘴唇,罕見地流露出遲疑的神色,頓了許久才緩緩問道:“比如……那日在月老廟,你做了什麼?第二日早上從宋家離開的時候,你想跟我說什麼?”
“還有……你為什麼抓着我的手不放?”
張從雲動了下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程笑倏而抽離的手腕,擡起黑沉如淵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可以給我個解釋嗎?笑笑。”
張從雲仰面躺在床上,臉色還有些重傷初愈的蒼白,除了手腕幾乎一動沒動。
程笑坐在床邊,低着頭與他對視,分明是掌握主動權的姿态,卻在他問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就倏地紅了臉色,甩開手腕就想逃走,偏偏還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簡直是叫苦不疊。
程笑神色遊移,張從雲也不催促,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正好卡在不讓他走又不顯得暧昧的程度上。
明明那天就是想要告白的,但是真的被人逼到臉上、一條一條剖開了追問的時候,程笑又覺得難以啟齒了。
程笑紅着臉深呼吸了好半天,終于在過載的CPU裡加載出了些不那麼難開口的話:“那日、那日在月老廟,我什麼也沒做……”
開了個頭,後面的話就順理成章了:“我就是坐在蒲團上想了想我出生至今的那些年歲。”
“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是随我母親姓的,從小也沒見過我父親。我家……還算有錢吧,就是沒什麼煙火氣,我和母親見面的次數不多,和同窗好友之間的情誼也就那樣,絕大多數時間裡我更喜歡自己搗鼓點東西。”
第一次來宋家的那天晚上,程笑就已經聊過自己乏善可陳的現世生活了,此時聽到他再次提起陳年往事,張從雲的目光軟了一些,不再那麼咄咄逼人,重複道:“那日想與我說什麼?”
程笑微微閉了下眼睛,被張從雲捏在掌心裡的手腕滲出了熱汗,汗珠順着腕骨往下滑,又被對方冰涼的手指抹去了。
程笑不知是熱得還是冷得,瞬間打了個激靈,而後倏地睜開眼睛,豁出去了似的說道:“我就是這樣孤孤單單地長大,沒有和誰親近過,也沒有想過……沒有想過會遇到你這樣的人。”
“我是什麼樣的人?”張從雲摩挲着他手腕上凸起的那塊骨頭,語氣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随口問問。
程笑感覺自己那片皮膚肯定已經被揉紅了,但他不敢低頭去看,隻是沒頭沒尾地說道:“在我最喜歡的領域裡,任何東西都會有獨屬于它的定義。”
張從雲擡眼看他:“嗯?”
程笑深深地吸了口氣,垂眸與他對視:“你是我沒法定義關系的人。”
同事、朋友、甚至家人,那些曾經在他生活中出現過的或親或疏的關系,用在張從雲的身上好像都不太夠。
程笑覺得他的生命亟需某種新的定義,來為他的心髒怦然跳動的頻率命名。
“張從雲。”程笑聲音很輕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張從雲愣了下,而後笑了起來:“誰教你還沒自我陳述,就先問别人的?”
“那好。”程笑的喉結滾了下,嗓音有些顫抖,從善如流地複述道,“張從雲,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張從雲的手指瞬間收緊了,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但依然沒有說是或不是,隻道:“你給我的驚喜,遠超我的預期。”
程笑:“……”
事不過三,饒是程笑的心再寬,也問不出第三遍了。
程笑甩了下手腕,卻沒能甩脫對方的桎梏,本想保留點成年人體面的心也煙消雲散了,他磨牙道:“我就不該告訴你!”
程笑的火氣蹭蹭蹭地往上冒,口不擇言道:“我就該讓你躺進棺材闆了還惦記着這個問題,還想着我到底喜不喜歡你,垂死病中驚坐起,連氣都咽不下去!”
他越說越委屈,眼睛都氣紅了,憤恨道:“我就該跟你說——想知道答案,下輩子再問吧!等你陪我過完人世百年,我再告訴你,還有下下輩子……”
話沒說完,原本面如金紙動都動不了的人倏地坐了起來。
程笑隻覺得手腕微沉,猛地被人往前拉了下,剛曲起手肘撐住床沿,一個溫軟的親吻就落在了唇間。
張從雲似乎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一觸即分後眉頭微微蹙着,低啞的嗓音還有些發抖,一字一句卻清晰地傳進了程笑耳中:“我比你想的,還要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