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時的天,太陽灼熱,顧星洄站在離廊下還有三步的位置,被熱氣炙烤。
教習坐在廊下的陰影裡,身後站着一衆弟子。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動手了?”
教習的山羊須氣得一抖一抖的,手中的戒尺也敲得啪啪響。
顧星洄整個人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渾身都是方才扭打過的痕迹。垂在兩側的手剛一握拳就因疼而松開,紅腫着,已經挨過了戒尺。
他擡起臉,恨恨地盯着躲在教習身後的同窗,因為氣憤,小小的胸脯一抖一抖的。
那位同窗應當就是與顧星洄沖突的人,衣衫被扯開了,頭發也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道指痕。
“你還不服氣!”教習被顧星洄的态度氣的不輕,戒尺背面啪的一聲打在顧星洄的手背上,喝到:“手舉起來!”
懲戒的力道很重,顧星洄眼裡頓時蓄滿了淚水,澀聲強調:“是他們先動手的。”
“你打人就是不對!我就問你,你是不是打人了?還打的不止一個人?”
又是狠厲的一下,抽在顧星洄手背上,一道淤青就驟然浮現在軟嫩之上。
顧星洄疼得一顫,緊抿唇線,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執拗問道:“因為他家裡有錢,所以隻打我,是嗎?”
一并在廊下的陳明衍睜大了眼睛。他是跟顧星洄說過這些事情,但沒想到,顧星洄竟然把這兩者聯系了起來。
教習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緊接而至地就是極盛的怒火:“你、說、什、麼?”
手中的戒尺被注入靈力,深紅色暗紋寸寸湧現,發出陣陣令人頭暈目眩的嗡鳴。
這樣一尺,絕不是顧星洄這麼個小朋友能招架的。
陳明衍吓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雙手張開攔在了顧星洄面前,發着抖解釋:“不是教習,他不是那個意思,他都是亂說的……”
“陳小公子,”教習掃了一眼陳明衍身上的昂貴衣物,冷道:“請讓開。”
流轉着暗紅色的戒尺推開了陳明衍,雖然不帶任何力氣,但陳明衍仍是感到了胳膊上灼燒的疼痛感,慘叫一聲,退到了邊上。
冷酷地盯着毫無求饒反悔之意的顧星洄,教習握緊戒尺,将手高高揚起。
紅芒爆裂出令人心驚的暗芒,莫測的靈力下,顧星洄幾乎透不過氣。盡管渾身不可抑制地發抖,他仍仰着脖子,毫不退縮。
教習的目光變得兇狠,嗜血。
紅芒重重敲下的一瞬,所有的小朋友都捂住了眼睛尖叫。
一尺落下,隻有沉重的一聲悶響。
陳明衍最先反應過來,連忙移開擋在眼前的手。
那日見過的哥哥半蹲着,用自己的後背護着顧星洄,把顧星洄整個人攬在了懷裡。
方遠仁悶哼了一聲,轉手用手心捏住那把戒尺,靈力全數湧進,将戒尺震碎,化作齑粉。
教習面色大變,猛地起身,喝道:“閣下何人!”
方遠仁輕咳了一聲,壓住喉間的血氣,轉過臉來:“有趣。我還沒問您呢,您反倒先質問我了。”
方遠仁面上平靜如水,隻一雙向來溫和的眼睛幽靜如深潭,醞釀着洶湧的暗流:“若不是我來得及時,這一戒尺,别說是個靈力全無的孩子,就是一個凝氣期的弟子,也扛不住。”
驟然被揭穿,教習面上挂不住,他冷哼了一聲,說:“若不是此子頑劣不改,言辭狂悖,打了人還不認罰,我怎會如此?!”
順着教習指的方向,方遠仁看到了那個比顧星洄高出好幾個頭,粗腿粗胳膊的打架對象。
他轉過臉,目光放到了顧星洄身上。
顧星洄現在的樣子比起那個打架對象糟多了,衣衫淩亂,滿頭濕汗,白生生的手上是一道又一道紅腫到發紫的淤痕。
從意識到方遠仁來到這裡時,顧星洄的臉色就沒好看過。此時被方遠仁這麼輕飄飄的一看,更是眼眶通紅,一張小臉慘白着,搖了搖頭。
顧星洄一句解釋都沒有,隻是在請求自己的信任。
方遠仁喉頭劇烈地滾了兩下,終于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平靜,他伸出一隻手,撫摸着顧星洄的腦袋,問:“事出有因嗎?”
“阿仁……”
這兩個字甫一出口,顧星洄的眼淚就砸了下來。
一個人被罰站在太陽底下的時候沒哭,衆目睽睽下被打手心沒哭,卻一看到方遠仁焦急又生氣的眼神時,所有的情緒都席卷而來。
“對、對不起、對不起阿仁……”
顧星洄什麼也不說,隻是一個勁的,哭着給方遠仁道歉。
他又讓阿仁失望了。
席卷而下的眼淚讓方遠仁眼露猩紅,他緩緩蹲下身,将他納入自己的懷抱,指腹擦過他的淚痕,語調緩慢有力:“星洄,不哭。”
原本繞在顧星洄身邊,保護他的靈力感受到主人的愠怒,逐漸喧嚣,逐漸沸騰,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架在衆人脖頸。
方遠仁側過半張臉,眉間壓抑着肆虐的怒氣,字字清晰:“有我在,必為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