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紅色的蛇剛吐出信子,就被憤怒的小白咬住了蛇尾,用尖利的犬齒撕咬。
赤蛇嘶鳴一聲,巨大的頭顱狠狠撞上小白,快速朝半空遊動。
小白喘着粗氣,看了顧星洄一眼,瑩綠色的眼睛布滿血絲,像離弦的箭一樣,迅猛沖去。
方遠仁腦海轟鳴。
自己隻是聽顧星洄的,離開了不到一刻鐘,這種事情怎麼會再一次發生。
一年前,他眼睜睜地看着顧星洄在大戰中耗盡所有靈力,力不從心地抵擋着明處暗處的攻擊,最終萬劍穿身,靈核散盡而死。
而現在,血腥的噩夢還未消退,恐懼又席卷而來。
方遠仁跌撞地摔過去,一把抱住了血淋淋的顧星洄,恢複了不到一成的靈力一股腦地灌進顧星洄體内,想幫他緩解疼痛:“星洄、星洄、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靈力甫一進入體内,顧星洄就疼的呼吸一滞,虛浮地抓着方遠仁的手,口鼻溢血:“阿仁、别、别……”
秦沫面白如紙,沖過來撥開方遠仁的手:“不行!方公子!!不要給師兄灌輸靈力!他應當是剛剛吐納修煉的時候,吸入了邪晦之氣,現在的任何靈力都隻會增加他痛苦!”
邪晦之氣進入體内,會與剛正平和的靈氣沖撞,在修煉者的體内厮殺,直到一方完全占據上風,疼痛才會消退。
原本灌入靈力能幫助顧星洄渡過此劫,但顧星洄是溯芳木直接凝成的靈氣體,驟然吸入赤蛇這樣最是見不得光的邪晦,幾乎要将顧星洄活活撕碎。
方遠仁緊緊地抱着顧星洄,手不斷地撫摸着他的頭發,雙眼通紅地盯着秦沫:“你不是盯着他嗎?!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秦沫慌張地後退幾步,蒼白着一張臉解釋:“我一直在為師兄護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此前,沒有任何異動、我、我……”
“咳、阿仁……”
顧星洄艱難地用雙手勒住方遠仁的腰,疼的指骨都變了形,語調打顫:“阿、阿仁,不怪他們、是我、我沒注意、你别、别急。”
沒有靈力的加持,顧星洄體内的邪晦之氣在瘋狂肆虐,顧星洄偏過腦袋,吐了一大口血。
他無力地半垂着眼睛,髒污的指腹擦着方遠仁被濺上血迹的衣服,眼裡流露出歉意。
捂住顧星洄腹部的手早就被染紅,濕漉漉的。
方遠仁雙耳轟鳴,視線所及隻有奪目的紅,他嘴唇開合數次才發出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顧星洄,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再這樣對我……”
沒法借助任何外力的顧星洄扛不住這陰毒的邪晦之氣,又歪頭咳了一口血,小聲又模糊的問他:“阿仁、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無力與焦灼沖刷着方遠仁的每一寸經絡,他隻是一個勁的搖頭,淚如雨下:“不會的、不會的星洄、别這樣、求你了……”
沒有人能看着自己最心愛的人,第二次死在自己面前。
顧星洄把頭抵在方遠仁的肩膀上,好像這樣能減少一些疼痛似的,含着血沫道:“對不起、阿仁,我昨、昨天才和小白說、會一輩子,對你好……”
靈力沖撞下,散落在方遠仁肩上的綠發逐漸黯淡,發黃。
方遠仁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六神無主地抱着顧星洄,悲痛欲絕。
很快的,顧星洄的身體開始僵硬,木化。
半空中,被撕成碎片的赤蛇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兩道人影就迅疾而至。
闵真河一眼就看到了顧星洄,咬牙切齒:“就是你小子!今日要你血債血償!”
尹舜因為赤蛇的死亡很是愠怒,雙眼陰恻恻地盯着小白,靈力化成一條蛇鞭。
方遠仁築起的屏障被元嬰圓滿的闵真河一下粉碎,顧不上丹田處傳來焚燒的劇痛,隻牢牢地護着下半身已經變成木頭的顧星洄。
闵真河的靈力再度襲來時,秦沫揮劍擋在了兩人面前,猙獰地與闵真河厮殺:“方公子,走啊!帶着師兄走!”
被絕望填滿的方遠仁隻是維持着跪坐的姿勢,不斷用臉頰貼着已經失溫的顧星洄,啞聲呼喚:“星洄、顧星洄……”
驚天動地的狼嚎一聲連着一聲,激蕩劍氣劈開的轟鳴處處皆是。
顧星洄最後轉動着他的眼睛,望着方遠仁,輕聲呢喃:“阿仁……”
這一聲,像退潮時微涼濕濡的晚風,像沉進深淵的最後一點餘晖。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來不及言明的感情。
是感謝阿仁日複一日細心的照顧,是愧疚自己沒能好好照顧阿仁,是遺憾不能再感受和阿仁相擁的溫度,更是擔憂阿仁以後的孤身一人。
一切的一切,源于一句“阿仁”,也結束于一句“阿仁”。
顧星洄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夜風在一瞬間喧嚣。
“顧星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