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洄不應,隻收回放在方遠仁身上的視線,冷冷地盯着闵衛,重複了一遍:“我說,拿一條濕帕子。”
那是修習出劍意的劍修才有的眼神,冷寒,厚重,攝人心魂。
闵衛最是清楚,像他們這種劍修,要從最開始的劍法學起,經過劍法、劍術、劍心、劍道的磨煉與領悟,才能最終磨砺出劍意。
能修煉出劍意的人,世上寥寥無幾。
闵衛不禁打了個寒顫。
濕帕子連同兩杯熱茶呈了上來,顧星洄把帕子疊了幾層,覆在了方遠仁的額頭上,輕柔地擦了擦。
清涼的水汽極快地緩解了令人窒悶的暈眩。
方遠仁一直蹙着的眉頭終于松了些,堪稱溫柔的和緩語氣就在耳邊響起。
“是暑氣入體的緣故,涼一會兒就好了,”顧星洄用手探了探方遠仁臉頰的溫度,輕出了一口氣,把帕子放到他手上,放低聲音問:“還暈嗎?”
衆目睽睽下,方遠仁多少有些難為情,他快速地看了顧星洄一眼,極小聲說:“好多了…謝謝師兄。”
顧星洄嗯了一聲,揉了揉他的腦袋,才正了臉色看向闵衛:“受人之托,前來貴派打聽一個人。”
闵衛的眼神一直在方遠仁身上探查,感受到顧星洄愈加不善的目光後才連忙回應:“前輩請說。”
“姓陳,陳明衍。”
闵衛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坐直身體,朝一旁的弟子使了個眼色,才說道:“那前輩怕是找錯地方了,我們這裡,沒有這麼個人。”
照夜不知何時出了鞘,倒映着顧星洄那雙冷厲藏鋒的眼睛。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甚至可以說的上是輕緩,卻讓闵衛連坐都坐不住。
“不會因為他是個水靈根,恰好可以成為煉化的材料或是鎮壓的靈器吧?”
這句話裡的可怕信息量,讓方遠仁都轉過了臉,驚疑不定地看着顧星洄。
顧星洄捉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順着,安撫他的小師弟。
闵衛鬓邊都是汗,他猛地起身,提高了音量:“前輩怎可妄言!這種害人的事情,我虹劍派絕不會做。”
顧星洄好似笑了一聲,冷漠的,倦怠的,伴随着照夜生寒的劍光:“把人交出來。”
闵衛聲音都變了調,尖細地充斥着耳膜:“快,去通知闵護法!弟子們,列陣!”
劍光很快就包圍了顧星洄和方遠仁,每個虹劍派弟子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數不清的劍尖中,顧星洄依舊穩穩地坐着,隻手上加大了力氣,安撫有些緊張的方遠仁。
“别怕,有我在。”
方遠仁聽到顧星洄這樣說道。
緊接着,就是弟子們的低喝,讓人發憷的劍氣開始肆虐。
方遠仁忍不住低下了頭。
狹窄的視線裡,方遠仁看到,顧星洄的衣擺無風自動,在悶熱擁擠的廳堂裡劃過一道冷線,伴随着照夜的劍鳴。
雙方劍氣交錯的瞬間,可怖的威壓鋪天蓋地,像是要把處于風暴中心的方遠仁撕成碎片。
但這種感覺隻是一瞬。
感覺自己沒受到任何傷害的方遠仁鼓起勇氣看去,一道熟悉的劍光圍繞在他身側,無聲地把剩餘的劍氣都吞噬殆盡。
弟子們手中的劍不知何時都化成了齑粉,隻剩下兀自嗡鳴的照夜,流轉着晶瑩的劍光,穩穩地握在顧星洄手中。
方遠仁微張着嘴,還沒從訝異中回過神來。
顧星洄看都沒看那些弟子一眼,隻把目光落在方遠仁臉上,輕笑了一聲:“看呆了?”
方遠仁情不自禁地抓着顧星洄的手,眼中滿是欽佩。
“什麼人,竟敢來我虹劍派放肆!”
伴随着一聲極為憤怒的斥責,虹劍派護法闵真河身形一閃,落到了鼻青臉腫的弟子們身前。
在弟子們的鬼哭狼嚎中,闵真河看見了被劍光牢牢護着的方遠仁。
片刻的錯愕後,闵真河怒不可遏道:“是你!你沒死!還敢來我虹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