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晏晏出事了?”桓曳面色陰鸷地出現在房内,身上的長袍似乎被無數銳器劃開,又在半途中被聞人楓攔下,眼神越發冰冷,“滾開。”
聞人楓一步不讓:“你親手給小師弟結下的血契,現在來裝什麼好人?”
桓曳一僵,執拗地繞開身前人走到床前。竺晏雙目緊閉,唇色慘白,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臉色滿是冷汗。
“晏晏——”不止是外袍,桓曳身上的傷口也透過破損處滲着血,可他像察覺不到痛一般,半跪在床前握起竺晏的手,才發現不知兩人誰的手更冰冷。
他将竺晏的手緊緊貼在臉上,渾身戾氣暴漲,質問身後的聞人楓:“怎麼回事!你說要至寒之地的逍鬼蘭我才将人獨自留下的!”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
桓曳突然發覺怒意之下腦中逐漸昏沉,下意識運功試圖封閉五感,卻越發難以支撐。聞人楓走到他身邊,面色複雜地看着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竺晏的手。
“大概就像小師弟說的,他比你自己以為的還要了解你吧。”
看着再也支撐不住的桓曳,聞人楓沉默片刻,到底還是上前去将兩人分開,又給竺晏擦去鬓角的冷汗。
雖說是小師弟要求的,可還是見不得他這副讓人心疼的樣子。
“也不知道你究竟要在幻境裡做什麼。”聞人楓輕歎一聲,不再管地上的桓曳,盤膝坐在門口為兩人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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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楓真能放倒桓曳?】193語氣裡滿是不信任,【桓曳發現不對勁怎麼辦?】
竺晏倒是一點不慌,悠閑地在溪邊撥弄着池中錦鯉。雖說是幻境,可觸感足夠真實時,是真是假也沒那麼重要了。
【沒聽說過那句話嗎,别小看醫生。】竺晏有些無聊地看着魚一點也不怕自己,反而在他手下來回穿梭,【何況又不是要桓曳的命,這點水平都沒有,聞人楓白做這麼多年宗主親傳弟子了。】
【至于桓曳會不會發現——】
竺晏望天輕輕打了個哈欠,幻境中的霜瓊峰結界外依然漫山白雪,午時刺眼的陽光讓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掩去了眼中所有情緒。
【不會。】
他逃出括蒼峰時摔碎了聞人榕給他的藥玉,碎玉再無一絲靈氣,在桓曳看來和死物無異,又有血契控制着竺晏不能自殘,當然不會放在心上。
就像他知道桓曳看見自己那副模樣必定心神大亂再動怒一樣。
【這不就來了。】
幻境倏忽如水波般悄然扭曲,竺晏推推手下的錦鯉示意它該走了。
他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出現,嘴角含笑地轉過身,耳垂微紅,滿是驚喜。
“大師兄,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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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曳穩住身形,看到四周景色赫然是霜瓊峰時,便明白自己已身處幻境中。
他已經許久不曾也不敢以真實面貌踏足這裡了。
就連身上的月白錦袍也消失不見,換成了窄袖暗紋玄裳,一如他還是玄天宗受人信任的端方大師兄時的模樣。
桓曳眉頭緊皺,面色凝重。他的确聽說過聞人楓有種名叫卒石的奇藥,越是慌亂動怒就越容易發揮效用。但他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也就竺晏偶爾會纏着聞人楓好奇那些。
對啊......桓曳自嘲一笑,自己總是忘了晏晏有多聰明。
想到竺晏蒼白的臉色,他神情更陰沉幾分——也不知道晏晏究竟如何,難道和自己一樣進了幻境中?
心頭思緒百轉,腳步已不自覺地向結界中心竺晏的小樓走去。桓曳對霜瓊峰實在太過熟悉了,當初竺晏剛剛決定獨居此處,是他親自布置了這裡的一草一木。
他猛地一怔,原來那時自己就對晏晏抱有這樣的想法了——
熟悉的氣息喚回了思緒,他不敢相信地快走幾步,穿過假山,看見熟悉的身影正在池邊。
竺晏似乎沒想到他會在這,随意穿了件素色的單衣,墨發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琉璃瞳笑意盈盈:“大師兄,你回來啦?”
下一秒,他就被人緊緊地摟入懷中。身上的單衣本就輕薄,桓曳又摟得用力,瓷膚若隐若現,這下懷裡人就連兩頰都泛起了薄紅。
“疼——”竺晏沒忍住倒吸一口氣,兇巴巴地把肩膀上的腦袋推開,聲音卻懶懶的,比起抱怨說是撒嬌也不為過。
桓曳臉上閃過一絲驚慌:“我——”他神色一僵,忽然反應過來,惶恐地松開手,生怕竺晏為此惱怒。
竺晏隻是不解地看着他,語氣裡甚至還有些無奈的笑意:“大師兄,你不會真從山下撞了什麼髒東西回來吧?”
不該是這樣。
桓曳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尋找早已熟悉的漠然和冰冷。
像是被看得又羞又惱,他緩緩收起了笑,眉目間又染上天生的冷意,就連往日對着熟悉之人的親昵也消失不見,偏偏耳側的紅暈越發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