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一道道劈在紋絲不動的結界上,桓曳惶恐地試圖為竺晏愈合傷口。可實在是太多了,血不斷地從開裂的傷處湧出,染紅了桓曳的雙眼。
“求你了晏晏,堅持一下。”雷劫遠未結束,無人敢靠近兩人。桓曳的手顫抖着摟住懷裡似乎下一秒就要離開自己的人,哀求道,“待你結嬰,這些傷都會好的,堅持一下。”
竺晏輕笑一聲,舉起血肉模糊的手:“是嗎?”
是——不是的。
桓曳死死低下頭:“會沒事的。”
他又在騙晏晏了。
聞人楓強調竺晏不能動用靈氣是認真的,他根基不穩,經脈本就比其他修仙者更易受損,又主動吸收魔力,五髒六腑都在不知不覺中傷得極重。
再加上雷劫,竺晏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如今還能堅持着,全靠桓曳源源不斷注入他體内的靈氣。
但經脈丹田俱毀,竺晏已經不能再主動吸收靈氣。隻要桓曳松手,他便會死去。
桓曳根本沒有意識到雷劫是何時結束的。
他隻是牢牢地将人摟在懷裡,分不清身上究竟是究竟是自己的血還是竺晏的,小聲地哀求着:“就快結束了,晏晏,再堅持一下好嗎?”
“桓曳。”
竺晏打斷了他魔怔般的自言自語,勉力睜開眼,卻不曾看向桓曳,而是凝視着雷雲退去的魔界。
原來魔界的天也很藍,和人間甚至玄天宗的沒什麼區别。
“你知道我為什麼甯肯修魔,也要擺脫血契嗎?”
桓曳像是被刺痛般:“因為恨我。”
“哦,那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竺晏好笑地輕哼一聲,近乎呢喃道,“你總是這樣。”
“總是覺得,我什麼事都必須和你有關。”
是嗎?桓曳怔怔地想,竺晏已經失去了意識,徹底癱軟昏迷在他懷中。
為什麼每次覺得自己救了晏晏,為了晏晏做什麼都值得的時候,總是傷他最深呢?
清鴻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登時恨不得提劍捅死桓曳。
他先是被寂滅和無數魔修纏住,好不容易趁天雷時對方陣腳大亂,将寂滅一劍封喉才趕來這邊,結果就看到不知死活的竺晏。
“愣着幹什麼!”清鴻強迫自己冷靜,竺晏還活着,隻是全靠桓曳在支撐。如果殺了他,就再也沒有治好竺晏的可能了,“帶人回玄天宗。”
-
還是那句話,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似桓曳那樣好運的。
聞人楓見到渾身是傷的兩人,還有面色慘白與死無異的竺晏,腦中“嗡”得一聲呆在原地。呼吸幾乎在這一刻停止,他忍住心口的劇痛,機械般地摸起竺晏的脈搏。
手下的顫抖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痛苦蔓延全身。
聞人楓搖了搖頭。
桓曳眼神冰寒地瞪着他:“再試。”
“沒辦法了。”聞人楓一字一頓地告訴桓曳,“筋脈盡毀,再無生機。”
聞人楓語氣中滿是恨意,桓曳不是自以為很厲害嗎,不是就連師尊也敗在他手下嗎?
為什麼,為什麼就連一個竺晏他都護不住!
桓曳閉上眼睛,語氣冷漠:“我知道了。”說罷,他便不顧身上的傷,帶着竺晏要離開。
聞人榕急忙将人攔下:“大師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清鴻和桓曳去魔界做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疼愛的小師弟會變成這樣。
可桓曳這副了無生意的模樣,讓她不敢任由對方帶着竺晏離開。
“讓開。”桓曳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
玄天宗救不了晏晏,他便帶晏晏離開。天下之大,他不信将仙魔人三界翻過來,也找不出救回竺晏的法子。
聞人榕難得不知所措,反而是一旁的清鴻開口:“讓他走吧。”
他到底和聞人兄妹不同,直覺到桓曳許是有什麼特殊的奇遇,否則也不會精進如此之快。
隻是,這真的能救回竺晏嗎?清鴻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些許惶恐。
但他必須守住玄天宗,魔界一場大戰,兩方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即使他再想,也不能像桓曳一樣,抛下一切帶着竺晏離開。
“自今日起,桓曳便和我玄天宗再無關系了。”清鴻背過身,讓自己沒有将人從桓曳手中攔下的機會,“但竺晏始終是我弟子。”
“告訴他,如果有一日,他——還願意回來,玄天宗永遠等着他。”
桓曳漠然地離去:“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