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群馬縣天氣變化異常,白日裡還是豔陽天,等到太陽落下過半的時候,寒風就冒出來了,請各位居民謹防寒風侵襲,适當添衣……本台記者上原幸純為您報道。”
蟲鳴交響在樹林雜草叢中,雨水落葉攪拌着泥土,使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獨特的水汽味。
是夜,早川雪裡縮在一顆樹下,身上裹着一塊随意丢下的破布,握着一根樹枝呆呆地在濡濕的泥地上畫着不知名鬼畫符。
不遠處的篝火點燃半邊夜空,幾人圍坐,轟笑聲四起,一度掩蓋了收音機裡的廣播聲。
雪裡循聲瞥了一眼,淡淡收回了視線。
其中一個染着頭紅發,是早川雪裡他們十六屆訓練營的總教官,姓松本。
聽人說,這次訓練營要是出了兩個以上的代号人員,他就可以升職成為幹部,調回日本本部,不用再待在這水電都不通的破島守一輩子了。
“松本,這次運輸任務結束後,我聽說你是不是可以休個一月左右的假啊。”面龐黝黑的男子勾着松本的脖子,湊上前輕聲:“聽說你老家群馬的?”
他瞅了眼廣播,又下意識躲了躲身邊的其他人,聲如蚊蠅,“我老家離你那兒也不遠,南邊,埼玉的。”
“要不……這次你回去也順便去我家一趟,給我老婆捎點錢,再跟她說我一切都好,死不了。”
松本睨了他一眼,半晌,男人有些急了,急道:“我可是看你人靠譜才跟你說的,你老家那邊不是也有老婆孩子嘛,嘿兄弟——”
又是良久,松本嗯了一聲,算是應了下來。
男人松了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算是放了下來,松本這人他知道,算是訓練營裡少數靠譜的,又是訓練營老大,隻要是他答應了,多半都會辦成。
他給松本拜托完了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沉默了下來沒有話可聊,剛好聽見了那邊另外幾人舉着郎姆酒高談道:“欸,你們說這十六屆以後能出來多少個人啊。”
“不好說,這一屆比往些屆多了五十來人,也不清楚多的這些能不能在最後的時候呈出好的效果,讓幾年後咱們都多領點錢往上升一升,艹,這些破島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哈哈哈要是最後留下的人還不如以前,豈不是笑大了!”
“都說了不好說,年齡參差不齊的,一開始進來的有五六歲的,也有十二三的,你看那兒,”他颌首示意,叫他們往後望過去,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蹲在樹冠投下的月色陰影中。
他繼續道:“早川不是就是五六歲的時候進來的嘛,聽說一開始的時候大哥還帶了段時間?”
他撇過頭朝松本望去,隻見人随意點了下,他揚起了笑意繼續道:“現在都七年過去了,原本還以為早川遲早能獲得代号出去,結果也不知怎的四年前那位大人來選人的時候,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現在她存在感也是越來越小,我都快忘她這号人了。”
另一人揮着手接話:“别說你了,我也是,這次給他們分車廂,小鬼頭們都在四五六号車廂,就把她給忘了。”
結果最後那些車廂都上了鎖,他也懶得再打開了,就幹脆把她放在了二号車廂。
這句他沒提。
直到如今,衆人循着視線望去,也才突然想起這個幾年前被他們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帶動他們獎金,把他們所有人帶出去的這樣一個人。
在訓練營已經許久沒有過消息了。
她黑色的卷發被污泥粘濁成一塊塊幹枯的疙瘩,臉上也被黑乎乎的髒東西給抹花了本來面目,一眼望去,隻剩下雙亮灼的雙眼。
松本也才意識到,他這個被自己帶了兩年的孩子,似乎也許久沒有被他想起來過了。
很奇怪,但他也沒有深究,原本還以為這人是已經死了,沒死對他來說就算慰藉了,至于記不記得……
訓練營每年都會死許多人,他帶前兩屆,十四屆的時候還是個新人,二十歲沒到,十七左右,那一屆一個人都沒剩。
但總之,沒想起來對他來說才是正常的。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順便提了一嘴,“四年前不是朗姆親自來提的人嗎,沒看上早川?”
篝火光點劇烈晃燃,安靜了幾秒,接着,這堆人裡唯二的霓虹人道:“早川如今成績是如何來着?”
對啊,這就是剛才衆人沉默了幾秒的原因,完全沒一個人對她如今的成績有印象。
“……我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五年前。”
“……五年前啊,才七歲的時候,讓我想想,格鬥術第一?”
暗夜下深林樹影簌簌晃動,似有猛獸綠眼緊盯。
……
“還是少說點吧,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混成大人物。”
空氣中的暗流逐漸湧動,他們向着火焰圍成一團,扔生肉進去烤。
“嘿!你們以為誰都會變成那位?舉行了這麼多屆訓練營,也就那位能混成現在這樣!啧啧啧……當年還是個小鬼,被朗姆一眼看上現在碰上都得稱呼大人了,呵。”
這人話語中盡是不忿,坐在上方一直沒有開口的松本将木柴往火裡一扔!
“噗呲——”
殷紅的火苗直愣愣往上冒,蹦出餘燼。
“上面的人是你們能随便提起的?”
嘈雜的說話聲猝然頓住,幾人面面相觑。
“…是是是,我們當然不能夠這麼說,還是大哥您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