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西無言以對，莉莉絲則看着這個無憂無慮的貴族小少爺，想着孩童的世界就是如此單純清澈，看不見成年人之間、階級之間那難以逾越的肮髒溝壑。

夫人對旁邊的奴隸使了個顔色，然後笑道：“少爺應該去換身衣裳了，把他帶下去吧。”

“是，夫人。”兩個年輕的女奴将小少爺帶了下去。

“我必須為你們畫一幅畫像，你們的故事要是改編成劇目，一定會在羅馬大受歡迎的！”貴族老爺說。

接着，他喚來一名衣着優雅得體的奴隸，讓他給三個角鬥士奴隸畫畫像。莉莉絲暗自猜測，這個奴隸曾經應該接受過良好的教育。

好一會兒，畫像完成了。由于莉莉絲的魔法，他們不會對她過于關注。但是她驚訝地看到，畫像上自己的容貌特别清晰，按理來說沒有人會注意她的真容。

她專注打量着眼前的畫家，他并非惡魔、天使或是妖精，但他身上似乎有一些光明的氣息。

對于人類，莉莉絲并沒有施加特别強大的魔法，就能達到讓别人潛意識忽略自己的目的。但是既然這個畫家都能看穿她，意味着也許有别的存在也能看穿她。今日鬥獸場容納了五萬人，這五萬人中是否就有這樣的存在？

即使概率再小，莉莉絲也覺得自己已經暴露了。那樣的話她在羅馬鬥獸場的消息很可能已經被傳出去了，對手們很快就會因米迦勒對她的懸賞成群結隊到來。

……真是該死，必須要提前離開這裡了，她想。

回到地牢中，莉莉絲馬上對阿加莎說了自己的計劃。

“阿加莎，我們必須要離開鬥獸場，繼續待在這裡會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阿加莎憂愁無比，“但是鬥獸場守衛森嚴，我們要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們會被吊死在分岔路口！”

“阿加莎，别擔心，相信我。”莉莉絲拍拍胸脯。

不知道為什麼，阿加莎眼中的疲憊散去，一雙棕色的鹿眼再次亮起了光芒。那日在林子遇到莉莉絲，一定是諸神的祝福，莉莉絲給她灰暗迷茫的人生帶來了一絲光亮。

莉莉絲出現前，她被迫承擔養家的責任，終日為家裡的窘況、父親的病情、阿萊西的前途以及各種瑣事發愁；而莉莉絲出現後，家裡的一切都開始好轉了，破損家具修好了，冬日的柴火食物充足，父親的病情好轉，她和弟弟有了自由自在的娛樂時光……千萬根壓在她身上的稻草被一根根拿開，她得以喘息。

“嗯，我相信你，莉莉絲。”她下定了決心，“但至少等到夜半再行動，夜間的守備比較松懈。”

“好。”

入夜，阿加莎再次縮在牆角，小聲地向夜之魔女祈禱起來。

“……偉大的‘夜之魔女’，掌管雷電風暴的女君，統領原初血海的女巫，請您垂聽您的信徒，應我的召喚降靈于此！”

迷霧湧起，夜之魔女朦胧聖潔的靈再次出現。而正假寐的莉莉絲則在想，阿加莎居然稱她是自己的信徒？自己有第一個信徒了？

“尊貴的夜之魔女，請您賜予我力量，祝我保護我的家人、夥伴，脫離險境，我願意奉上我的一切，餘生都将為您祈福。”

莉莉絲思索起來，自己畢竟是惡魔，終有一天會與阿加莎分道揚镳，但是亂世中阿加莎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也許給她一份力量是最好的辦法。

“這是原初血海的一滴精血，隻要服下，你就能獲取魔力，成為女魔，代價是承受原初血海的詛咒，死後将回歸原初血海。”

這是莉莉絲處理過的精血，蘊含着足夠強大的魔力和足夠豐富的知識，同時詛咒的副作用比較輕微，隻會偶爾造成夢魇。

“感謝您，我定會虔誠侍奉您、報答您。”

阿加莎雙手接過自虛空出現的精血，毫不猶豫仰頭服下，神靈的幻影消失了。阿加莎覺得内裡一片灼熱，腦中閃過諸多模糊痛苦的場面，眼前發紅，呼吸粘膩，仿佛墜入了一片血海。

融入阿加莎身體的力量和知識告訴她，這是魔力和詛咒生效的反應。她知道了許多強大的咒語和魔法，但是她對夜之魔女一無所知。她隐隐覺得對方可能是不好的邪神，但那又如何，隻要她活着安然無恙，死後的事便就交由鬼神裁定吧。

突然，一隻手拍上了她的肩膀，莉莉絲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該啟程了，阿加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