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學得很快，很快就成為一名優秀的樂者，完美地掌握了十五弦裡拉琴。她坐在石椅上，回想着天堂或地獄宴會中流行的曲調，然後彈奏起來。

屋大維娅躺在一旁的石床上，閉目聽着莉莉絲演奏。琴弦彈撥，發出清脆婉轉的曲調，這是一首她從沒聽過的曲子，舒緩優雅，還隐隐有一股哀怨。

她問：“莉莉絲，你為什麼在城市中流浪？”

“其實我是因為犯錯，被我的……”莉莉絲想着措詞，“被我的主人趕了出來，要想彌補的話，我必須找到一個狡猾可惡的家夥，否則就不能回去。”

屋大維娅點點頭，又說：“你的主人怎能如此心狠？你一個女子在外流浪多麼危險？”

“就是。”莉莉絲同意。

“不如，你餘生就跟在我身邊吧，我不會把你趕走或是懲罰你的。”屋大維娅笑道。

莉莉絲看向屋大維娅那雙溫柔的藍色眼睛，屋大維娅真是一個好人！要是可以，她還真想陪伴在側，過個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是，她隐隐覺得，無論是她還是屋大維娅，之後的日子都注定不會平靜。

“如果沒意外的話，我會留在小姐身邊的。”莉莉絲彈着琴，“但是實不相瞞，還有一群危險的家夥在追蹤我，要是他們找上門來，我必須得離開。唉，要是我沒亂得罪人就好了，這樣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人類世界了。”

“……人類世界？”屋大維娅琢磨着這個詞。

“我的意思是，羅馬人的土地。”莉莉絲笑道。

接着，她沒再多說，不再彈奏地獄流行的曲子，轉而回顧着自己的過去和所思所想，開始自己創作起音樂。

十指流轉，開頭幾個略低的音緩緩響起，宛如古老塔樓頂的沉重鐘聲。接着節奏越來越快，就像大小不一的寶石落入了從東方國度遠道而來的精美瓷器中。然後湍急溪流疾行，夾雜着如魚躍般動人的副音，最後一切音律變得緩慢沉重，彙入了平靜的海洋。

一曲完畢，莉莉絲沒有說話。屋大維娅驚訝于小小的琴竟然能彈出如此豐富的曲調，她暗暗覺得，莉莉絲經曆的事也許就反映在她方才的演奏中。

“彈得不錯，我想神殿一定會付錢讓你去演奏的。”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

屋大維娅和莉莉絲扭頭看去，莉莉絲皺眉，納悶着這人是誰，怎麼悄無聲息出現别人家裡？

屋大維娅則驚喜地喊了句：“弟弟！”

然後她上前，将弟弟攬入懷中，如今換做她的身高勉強夠到了弟弟的肩膀。莉莉絲放下裡拉琴站了起來，想着不愧是親姐弟，這都能認出來。

莉莉絲小心瞥了他一眼，他身披紅色披風，穿着黃金铠甲，腰間别着短劍，五官更為立體分明，氣質也更加成熟威嚴了。可以說，除了那一頭短發，别的都大變樣，不是從前那個小主人了。她沒再看他，免得他又說出什麼挖眼睛的狠話。

“不過弟弟，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敵對者都已經清理幹淨了，我要穩固我在羅馬的地位，并且，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他的眼睛閃爍起來。

“什麼事？”

“我希望你能嫁給安東尼，幫我穩住與他的同盟。”

屋大維娅沒有說話，莉莉絲知道，她壓根不想嫁人，她不想成為聯姻的工具，犧牲自己的個人追求和幸福。莉莉絲想，她大概會拒絕吧？再怎麼樣，她弟弟也不能逼她嫁人。

良久，屋大維娅點點頭，說：“……好。”

“太好了，姐姐。”屋大維釋然微笑，“你别擔心，安東尼很快就要啟程去安息國，你依舊能待在家裡。”

“那再好不過了。”屋大維娅撐起笑容，“不過我想，我還是随他離開吧。”

莉莉絲訝異地看向屋大維娅，她分明不願意，為什麼點頭了呢？也許，為了家人，她再怎麼不情願也會付出，這便是親情吧？

莉莉絲問自己，她有沒有願意這樣為之付出的人？理性告訴她，她不該有這樣的人；但是曾經的經曆又告訴她，好友大蛇、路西法、薩麥爾、彼列她都有拼命付出過，還有萍水相逢的阿加莎、阿萊西。

她忽然覺得，自己依舊很像人，而不是惡魔。難道，這就是路西法認為她還沒準備好加入地獄，把她趕出來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