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若若看着她的目光逐漸溫柔，輕聲道：“院長對雍容來說，就是天底下最好的長輩、老師、親人。”

陳雍容和她對視一眼，輕輕地點點頭。

“其實哥也一樣……”範若若放下手中的筆，道：“之前哥打算回澹州的時候，和我說過好多未來的籌劃，說要等陳院長退隐之後将他一起接到澹州，到時候再将雍容的茶田也一起移栽過去，男耕女炒、尊老愛幼……”

陳雍容一怔，範閑曾經和她提起過好幾次回澹州的事情，可是卻從未和她說過範若若口中的這些話。

範若若見她似乎不知情，擡手捂住嘴，道：“莫非哥沒有說過……那我豈不是說漏嘴了……”

陳雍容聞言不由莞爾，道：“謝謝你，若若……”

她确實考慮了許多，卻唯獨沒有考慮過範閑内心的真實想法，到底還是她不夠信任範閑……她總是忘記，範閑和這京都裡的人始終不一樣。

外面範思轍的哭喊聲漸弱，屋外很快便傳來柳如玉的聲音：“若若啊，你……你在裡面嗎？”

範若若聞言應了一聲，親自将門打開，道：“姨娘，快進來吧。”

今日範若若帶到範建點卯回來便将事情和盤托出，自己關了禁閉的範思轍被範建抓出來又是一頓猛打。

柳如玉雖然知道他闖了大禍，可到底心疼兒子，便說陳雍容到底還在府上，總不能讓陳雍容一個未過門的姑娘聽範家的笑話吧。範建聽到青樓的事情，早就已經覺得範家成了笑話，隻是念及陳雍容還在府上，到底停了手。

柳如玉安頓好兒子，這才來找範若若和陳雍容，她進門後道：“若若、雍容，多虧你們兩個及時發現，不然将來思轍釀下大禍，可就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範若若見她眼眶通紅，歎了一口氣，道：“可是這事現在也不好收場，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的東家身份暫時不為人所知……”

柳如玉憂慮道：“那……那怎麼辦啊……”

三人坐在桌前，陳雍容先是将之前和範若若所說的内容複述一遍，這才接着說道：“抱月樓如今依靠得是出賣這些女子的色相，但是倘若能夠拿出比色相更加吸引人的東西，便會引來新的客人，來的客人需求變換，這樣便可以将皮肉生意頂下來，改為經營其他産業。”

範若若眨眨眼，開口問道：“那……該拿什麼？我哥的詩集？《紅樓》？”

陳雍容拿起桌上的茶壺，從裡面倒出一杯乳茶，道：“這個。”

範若若瞪大眼睛，“啊？”

“今日我也略略看了一番抱月樓的布局，确實十分不錯，風景清幽怡人，在這樣的地方對詩飲茶，别有一番風味。”陳雍容認真地說道：“既然可以放煮好的紅豆，應當也可以放其他的，多做些品類，先支起小攤，限定種類，更多的茶飲和點心需要入樓才能品嘗，先吸引更多人來品嘗茶飲，沖淡抱月樓的風塵氣息。”

範若若擔憂地問道：“可這是青樓啊，怎麼會有人來呢？”

“我會找些人過來演一演，隻要演的夠好，總會有人上鈎的。口腹之欲，在所難免。”陳雍容笑了笑，随後道：“範思轍不是說抱月樓隻有清倌嗎？每日定時定點讓擅長樂器的姑娘戴帷帽出去演奏，演奏一曲便下台歇息，再請些說書人來講評《紅樓》，與尋常表演無異。”

如果不是抱月樓和尋常青樓不同、并非開在流晶河附近，便是陳雍容的法子也排不上用場。

——一家青樓身處花街柳巷卻不做皮肉生意，打死誰都不會相信。

柳如玉聞言瞠目結舌，道：“這……這能行嗎？”

陳雍容看向範若若，開口問道：“若若，你有《紅樓》的初稿嗎？”

範若若點點頭，道：“有，是我小時候哥随信寄來的，我一直珍藏，範思轍要借走刊印我都沒舍得給他，隻是交了抄本。”

“隻要打出樓内重金購入原稿、舉辦收藏展覽的招牌，我想來這裡的風雅人士會比嫖客更多，評詩寫文、每月一次，若有出彩的作品，則得以與小範詩仙的作品放置在一處，一同展示，這也是為了弘揚大慶文脈。”陳雍容接着說道：“待到過一段時間，将抱月樓的風塵烙印打散了，便是若若你顯身手的時候了，将整個抱月樓清場，邀請小姐們前來做客。”

想到之前陳雍容所說的話，範若若這才點點頭，道：“這個我明白，雍容放心。”

柳如玉有些疑惑，道：“可是……請那些貴小姐來是做什麼？”

陳雍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這些小姐們雖然身處内宅，但也都如若若這般冰雪聰明，知道不少府邸私事，大家結成詩社、多多交流，興許能打探出不少情報……這也算是為抱月樓裡這些流落風塵的女兒家們找一些事情做。”

當然，她還有最後一個想法，那便是能組建一個女子會，就如同《紅樓》書中所寫那般，讓林婉兒也能和這些女兒家們多多來往，多交些真心朋友，不再如過去那樣寂寞。

柳如玉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陳雍容的心細如發。

到底是鑒查院出身的女孩兒，事事周密，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思考到這一層，和尋常女孩子截然不同。

範閑若真的能娶到她，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有了這個陳雍容做主心骨，柳如玉心中也算是有了底氣，堅定道：“人手之類的，你們放心，我想辦法讓國公府那邊也幫忙出力，一定與你們合力将這件事安排的妥妥當當，不讓被牽扯其中的人再受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