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拍拍胸口，道：“兩千萬兩的負債，那能不是窮開心嗎？”

聽到他提起虧空的事情，陳萍萍開口問道：“為什麼不用慶餘堂的人？”

範閑卻并不回答，隻是問道：“您不和我們一起去蒼山？我聽我爹說您以前也跟着一起去過範家在蒼山的别館，正好我們帶着您一起故地重遊。”

“我去的時候那裡也就是個荒廢的小院子，沒什麼好去的，是你娘說那裡風景好，範建後來才在那裡修了别館。”陳萍萍搖了搖頭，似乎對于回憶往昔沒什麼興趣，他擺擺手，示意陳雍容不必繼續推，自己擡手轉動車輪向前挪了挪，道：“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去吧。”

“那今日的回門……”

陳萍萍的動作停了下來，對兩人道：“家裡做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們呢，她的姐姐們都想她了。”

範閑和陳雍容聞言相視一笑。

從陳園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若非範閑早就對外宣稱要和陳雍容一起去京都郊外的蒼山别館“度蜜月”，洛驚鴻等人必然要留夫妻二人在陳園住一晚，最後也隻能悻悻放人了。

二人走在街上，看着人來人往，陳雍容瞥向範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前日你向大掌櫃要那份名單，是要自己單獨邀請他們見面，從中斡旋，想辦法讓這些商鋪掏錢出來？”

範閑沒想到陳雍容猜得這麼快，雖然她不知道細節，但總體大差不差的。

範閑笑着開口道：“不愧是我家娘子，我們兩個心有靈犀啊。”

陳雍容思索片刻，道：“這些鋪子确實積攢了不少财富，但讓所有人掏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這些東家之間互相都有往來，恐怕他們在進門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串通一氣了。”

範閑對此倒是有幾分信心，他攬着自家媳婦兒的肩膀，道：“雍容，你手下也有産業，你認為什麼方式來錢最快？”

陳雍容微微一愣，果斷開口道：“違法犯罪。”

範閑：“……倒是也沒錯。”

範閑思考了一下如何形容，便開口道：“我現在沒錢，來錢安全穩當的方式自然是向雍容你借錢。”

陳雍容聞言總算有些明白過來了，道：“你要向他們‘借錢’？這些東家們最終得利，你借給他們錢，若是不許以重利，他們未必答應……”她沉默半晌，像是想通了什麼，道：“你該不會是想如放印子錢一樣，讓這些東家做内庫的債主吧？”

範閑沒想到她領悟得如此之快，忍不住驚訝道：“雍容，這你也能想到？”

陳雍容面色微窘，小聲道：“之前看了《紅樓》……”她清清嗓子，接着說道：“裡面寫過王熙鳳收利錢，我大概猜到，所謂的‘利錢’是指印子錢。”

範閑解釋道：“印子錢來錢是快，但前提是一定能收回來，畢竟這東西算法太狠，很多人借過之後就會跑，也就收不回錢。内庫的債務自然不會像印子錢那樣重利，但卻有一個天大的好處，那便是絕對能收回來。”

陳雍容總算恍然大悟，道：“因為内庫是皇家産業、國家産業，隻要慶國強盛不衰，這筆債務必然能夠收回。”

範閑隻覺得自家媳婦兒當真是自己的知己，若不是此時此刻還在街上，範閑恨不得此時此刻就在她臉上親一口，他作揖道：“不愧是小陳大人，智謀無雙啊。”

陳雍容被他這拿腔拿調的樣子逗笑，揶揄道：“比不得小範大人，能想出這麼刁鑽的法子。”

别人都是自己當債主，哪有人像範閑這樣，找别人來當自己的債主的？

範閑得意洋洋地豎起手指，道：“這債務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庫債’！”

陳雍容想了想，道：“等到蜜月結束之後，你也要準備接手三大坊了，畢竟三大坊是内庫根基，隻有拿穩了三大坊，你才能還上庫債。”

範閑笑道：“江南那地方，你比我熟，到時候可就要看娘子一展威風了。”

陳雍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先前南下的姑娘們已經傳了不少消息回來，之後我便将整理好的情報轉交到你的手上。”

範閑沒想到她竟然早有準備，顯然是早就考慮到自己可能會接手内庫和三大坊，他心中不免感動，盯着陳雍容瞧了許久，少見地不說話。

陳雍容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突然不說話……”

範閑鄭重地說道：“雖然很俗，但我還是要說，‘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陳雍容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道：“隻要是你說的，俗的雅的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