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個恰好弧度的笑容,聽他說着自己的名字,“亨利.萊克,小姐。”
被介紹後,莉齊娅想起他是一位子爵的次子,心裡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赢得所有人的喜歡。
繼承不了财産的次子總是這樣,富有的女繼承人會是他們的追逐對象。
她擡眼打量着萊克先生,說出了自己姓名,“莉齊娅.伊萊斯。”聽到這句後,他好像輕輕重複了一下,莉齊娅聽到了一句小聲的“莉莉”(lily)。
她終于見到了泰勒小姐口中富有魅力的年輕人,他确實十分英俊,而且知道自己的魅力。
他好像總要讨所有人喜歡。
一頭金褐色的頭發,灰藍色的眼睛聰明活躍。
但是莉齊娅沒在他眼中看到對金錢和美貌的渴求,也許是單純因為快樂,因為社交所需。
他跟其他紳士一樣,約着她跳舞,莉齊娅意外地發現他預定了兩支。
“兩支舞嗎?”她擡頭确認道,随即一個微笑,“亨利·萊克先生?”
他的灰藍色眼睛止不住地看着她,莉齊娅看出滿滿的好感。但她沒覺得被冒犯,他身上沒有股花花公子的氣質,隻是單純的讨喜風趣的年輕人。
總有男人因為美貌對她上下打量,毫不顧忌,但是亨利.萊克卻是很友善的眼神。
大抵因為他柔和長相的緣故。
“是的,伊萊斯小姐,不知我可有這個榮幸。”
他微微一笑,言行舉止間格外迷人。
他确實是場上最英俊,又有氣度的那個。
莉齊娅答應了他,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有了什麼變化。
她的心被微微牽動,因為想起了曾經的歲月。
莉齊娅在泰勒姐妹的幫助下,把漂亮的長裙擺别在了手腕上,現在流行起了短的晚禮服裙子,但是莉齊娅還是很喜歡這種拖地的設計,她穿起來就像一朵亭亭的藍色鸢尾花。
先是跟早就來預約的先生們跳了幾支舞,有人想跟她多說會話,萊克先生卻早早地過來伸出了手,莉齊娅說了一聲“抱歉”,輕盈地被他帶走步入了舞池。
等真正地跳起舞來,莉齊娅确認了這個事實。她在亨利.萊克的身上看到了過去。
上輩子少女時代步入社交季後,源源不斷的舞會,圓舞曲下的華爾茲。
優雅繁複的蕾絲S形裙,薄紗輕掩的脖頸和精緻鑲嵌的銀色花冠,镂空的鉑金鑽石樣式。
她想到了曾經夢幻的愛戀。
轉動間他們相互交談,對視中他們的眼神接觸,又似乎灼熱地短暫分離。
但出于禮貌要繼續對視。
亨利·萊克先生确實像她想象的那般幽默風趣,又并不高傲,相反格外體貼可親。
攝政時代流行的是雙人隊列對跳的英國鄉村舞,旋轉換位交換舞伴,跟着旋律的各種動作。
一支舞之中有各種間隙交談,這種恰好的交談對男女來說是必須的禮節。
也是他們了解彼此的途徑。
他們聊着天氣,聊着倫敦最近的茶會和晚宴,還有巴斯,亨利·萊克先生去年也去了巴斯。
對了,最近出版的書籍,一些鋼琴曲,還有詩集。
萊克先生知道很多,他們有着共同的愛好。但莉齊娅僅限作為一名攝政時代的淑女跟他交談。
聊着她應該知道的。
其餘跟這個時代大為不同的,絲毫不提,通通埋葬在一個關于百年後名為愛德華的幻夢中。
她過去了解的那些,被自己刻意遺忘。
莉齊娅小姐說她喜歡散步,亨利·萊克提到他不久前剛完成了學業,準備離開倫敦後去鄉下他父親的産業度假。
還有打獵,等社交季過去後就是回到鄉間的狩獵季。
莉齊娅亮起眼睛,說她喜歡騎馬。
萊克先生謙虛道,他的兄長父親更擅長打獵,他更喜歡讀書。
還有跳舞?莉齊娅打趣道。
亨利·萊克驚訝于這麼一位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小姐,居然也會說玩笑話。
他很快給了回應,原先彬彬有禮的談話開始松動,他們更多地說起彼此。
“您跳的舞好極了。”莉齊娅毫不吝惜地贊歎着。事實确實如此,萊克先生幾乎是她遇到的最好的舞伴。
“伊萊斯小姐,我應該感覺非常的榮幸,然後贊歎是啊,您跳的舞也如此之好。”亨利·萊克笑着拉着她的手轉了個圈,“那樣我們就能沒完沒了地誇贊下去啦。”
莉齊娅忍不住笑着,她的藍眼睛如今格外明亮,像是剛綻放的玫瑰花一樣。
亨利·萊克在燭光中的神情難得地錯亂了一瞬,他向來從容不迫,一向遊刃有餘地行走在男女交往間,很少有這樣的失态。
他背着手往前走着,突然莫名地笑了一下。
這些永遠不會有盡頭的交談,到最後顯得兩支舞短暫許多。
萊克先生戀戀不舍地将莉齊娅送回了自己的座位。
臨别時他突然诙諧地在耳邊道,“伊萊斯小姐,其實我想跟您一整晚地跳舞。”
他的藍眼睛望着她。
“但這不合禮節。”他們異口同聲道。
亨利·萊克促狹地眨眨眼。
他向伊萊斯小姐鞠躬緻意,告了别。
下一位舞伴前來邀請,莉齊娅稍微休息了一下,起了身。
在步入舞池時,她與現在的舞伴進行着最基本的交談,頭回出神地在想着剛才的萊克先生。
莉齊娅對亨利·萊克身上矛盾的氣質很感興趣,一方面他如此禮貌風趣,诙諧健談,另一方面他總隐約地顯現出一絲年輕人的羞慚,卻轉瞬即逝。
他永遠都是這樣大大方方,不會害羞猶豫嗎?
莉齊娅這麼想着。
她都沒發現,她幾乎想不起來那位讓她難堪的喬治·弗雷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