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的性子,她會說些俏皮話,但是現在吹着林中的風,安安靜靜坐在馬背上,手帕是一股淺淡的香氣,她卻靜谧到什麼都說不出。
莉齊娅發現她一下對萊克先生好感倍增。
她突然懂了為什麼羅曼小說裡,總寫男主角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處于驚險中的女主角。
她以前一直覺得俗套,但這确實是男女主拉近關系的利器,并且在那種情境下實際很難不會有心動的錯覺。
恍惚間她聽到了兩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
耳畔的風吹樹葉的沙沙響,到最後都轉成了沉悶卻有力的心跳。
她忍不住想,愛就是這樣,不停重疊的心跳嗎?
愛是什麼呢?
對于莉齊娅來說,她一直覺得是那一個個的吻,奇怪的卻能感受到對方氣息溫度的吻。
她想到了悲怆奏鳴曲的第二樂章,雖然叫悲怆但是卻溫柔極了,就像現在的心跳聲。
一聲一聲的,清晰的沉默的。
它最直白地描述着一人的感情。
……
亨利.萊克剛想說,小姐您可以先拿着帕子不用先還回,他以為她在糾結的是這個。
一低頭,卻發現那位小姐,合了眼,金色的眼睫在微微顫動,好似是疲憊地睡着了。
她呼吸平緩,依偎在了他的懷裡。
金發玲珑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依稀中,能感到自己一下下的心跳。
林間的風吹啊吹啊,去診所的路顯得如此漫長。
哭泣後是很容易困的,莉齊娅真的睡着了。她由于斜坐在馬上,又沒有馬鞍,這樣不是十分地穩當。萊克先生思索了一下,隻好又伸出手,一隻手輕輕環住了她,摟住腰際。
跳舞的時候也有搭上腰部的動作,但現在卻很奇怪。他再怎麼望着遠方,避免胡思亂想。
還是不免注意到莉齊娅小姐腰肢的弧度,他記住了這種微妙的感覺,在這不遠不近的路途中。
莉齊娅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再睜眼是耳邊輕柔的呼喚,“小姐?Miss?要到了。”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萊克的英俊的面容,尤其是那雙柔軟的灰藍色眼眸,從模糊中逐漸變得清晰,滿眼都是。
她突然心裡悸動了一下。
莉齊娅坐起了身,她覺到了溫柔和煦的陽光,懶洋洋地撒在身上。
手上的帕子消失了,應該是被收了回去,但是指尖仍然殘留着那股味道。
清淡的,含蓄的香氣。
陽光下一切都慢悠悠起來,反複烘烤彌漫着一種奇妙的氣息。
他們對視許久,直至萊克移開眼神,他清了清喉嚨,“小姐,我們快到了。”
莉齊娅轉過方向,背對着坐在馬上,她看着不遠處的一角确實有個診所。
她回頭看着萊克先生整理起了他的領巾,見莉齊娅看他,彎唇點頭一笑。
他手指把亞麻的白色領巾擺正,纏繞了幾下脖子,輕松優雅地打了個結,最普通常見的樣式。然後收回了馬甲。
在這之前莉齊娅注意到了他的脖子,心想這個時代的男人喜歡穿高領還打領巾,遮的嚴嚴實實,就像女士擋住她們的腳踝一樣。
她因為埃德蒙的緣故,學會了目前流行的幾種系法,她之前每次等埃德蒙回家時候,都會踮着腳給他整理領結。由此也弄清楚了白天和晚上場合領結的區别。
繁瑣複雜,老式貴族式的禮儀。莉齊娅對它習以為常,就像她那個時代晚上要換上白領結一樣,如果是黑領結會被譏諷成侍者。
她發現萊克先生是換了個打法,之前是蝴蝶結式的,所以輕松地就被扯開了。
她歪着頭輕輕一笑,“先生,您這麼怕我再扯開嗎?”這話說出口,他倆都愣了一下。
亨利.萊克笑着應着,“是啊,小姐,畢竟系一回太費神了,當然您想再扯幾次都是我的榮幸。”
他眨着眼,然後伸出手,拿着莉齊娅的帽子,輕點着下巴像是在問詢着。
剛才為了透氣這頂帽子也被解了下來。
莉齊娅點着頭,任由他把帽子戴了上來。她自己手指有點痛,不太方便。
雖然差點墜了馬,但至少沒真的傷到,不急着去就診。相反他們現在可以說是衣冠不整,還是單獨相處的男女,得在進診所前,恢複成原本衣冠楚楚體面的先生小姐模樣。
萊克低着頭,替她綁着帽子的緞帶,那精心挑選裝飾的緞帶猶如她眼睛的顔色,蔚藍的,飄逸的。小姐們總喜歡挑選緞帶裝飾帽子,這是她們逛街的一大樂趣。
莉齊娅其實最喜歡綠色,她最愛她眼睛生機的顔色,但是現在的藍眼睛更适配藍色,兩相映襯。
因為系帽帶不免地湊近,沿着帽子,萊克先生聞到她身上有種散發的芬芳的氣息,橙花柑橘,加一點點姜百合的味道。
他想到了她的名字的一個昵稱,Lily,百合花。
“巴黎新來的香水。”莉齊娅突然眨着眼,調皮地說道,她精神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聽到這,亨利.萊克手下亂了一瞬,打了個稍歪的結,他正要拆開再來一次,莉齊娅止住了他。
她看着他糾結顫動的眼睫,第一次發現這位年輕人社交場上再怎麼遊刃有餘,好像也沒真正地戀愛過,身上滿是隐藏的青澀。
真是奇妙,他沒有過初戀之類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