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般焦灼的心情了,阿州兄弟抛下一句話便走了,半天都沒有消息。他倒不是緊張自己的安危,反倒是生怕那阿州兄弟發生什麼不測。
畢竟對方有整整六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一虎架不住群狼,在這一刻,他無比期望自己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是留在甯波府的陸宇火鼎。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華夏自隐蔽的樹叢中站起身來,一臉堅毅地看向趙明州消失的方向。哪怕是豁出命去,也不能讓阿州兄弟受傷。
然而,這一步還沒來得及踏出去,一個黑咕隆咚的身影便猛地撞了過來。華夏隻覺得面前一個如銀盆般的物什一閃而過,整個人便被撞得摔将過去。
“抓到你了!”一個男人粗重的聲線炸響在耳畔,華夏感到對方腥臭的口水噴了自己一頭一臉,下意識地别過頭去,卻發現頸部不知何時被抵上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用餘光打量,華夏方才知道剛剛那銀盆一般的物什竟是男人巨大的臉盤。男人顯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奔跑,整個人連氣都喘不勻了,拿着匕首的手難以遏制地顫抖着,腦袋還在惶惑緊張地四下打量,似乎在警惕着什麼潛在的危險。
華夏沒有反抗,他隻是緩緩将手摸向胸口,壓住錢肅樂親筆寫的引薦信。這是他面見定海總兵王之仁唯一的信物,若是自己有所不測,最重要的便是在死前将信物銷毀,不能給對方可乘之機。
正在這時,林間響起了悠然的腳步聲。
腳掌輕巧地踏在落葉之上,“哔啵”“咔嚓”,葉片酥脆,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如同正行來一頭漫步林間的小鹿。一個人影緩緩從樹叢中探出身子,恰在此時,雲開月現。
趙明州就随着那澄淨如水的月光陡然出現在大臉盤與華夏的眼前。她的姿态十分放松,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那笑容順着嘴角緩緩向上,讓那平凡的眼眉都暈染出了生動的色彩。
華夏隻覺得自己的目光徹底被趙明州攫住了,那一刻的阿州兄弟不似人形,倒像是山中月下的精怪山鬼,攝人心魄。
趙明州打量了一下如臨大敵,緊緊握住匕首抵着華夏咽喉的大臉盤,半晌竟是笑出聲來。
那明顯雀躍柔和的音調,在空曠的山林間悠然回蕩,聽得華夏心頭一顫。一種古怪的,難以言說的共鳴,震響在他的頭腦之中,讓他的心跳都随之遲緩了下來。
——阿州兄弟的聲音……怎地會如此好聽?
心中詫怪着,華夏的耳廓陡然燙了起來。而大臉盤喊出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華夏的臉也随之燒成了一團火。
“你這個瘋女人!你……你笑什麼!”
趙明州也不惱,隻是笑道:“我笑你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倒是成全了我的大事。”
大臉盤握着匕首的手抖得更厲害,呶呶不休道:“你……你少诓我!”
“我诓你幹什麼,他對于我本來就是累贅,要殺要剮随你便,我還要謝謝你呢!”
華夏瞬間就明白了趙明州的意思,猛地往外一掙,佯怒道:“你豈敢背信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