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做這個動作，是希望自己喚回神智，這般才能聽他好好說話。

自己也如他所願，将神智拉回。

聽着他的歎息，自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輕微地堵了一團棉花，有輕微的沉悶之感。再看到他取過了他之前離手的玉笛，還用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感覺到那一隻玉笛，也許是他們彼此間某種信任交割的産物，又或許是見證着他們之間風風雨雨的證物。

蓦地，自己感覺到空氣中遊蕩着一絲清淺的陰霾，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歎息。

聽罷他說的話，自己感覺到，他似乎是想要做點什麼交易。

這是一種很隐約的感覺。

并且，自己推測到，或許那兩人真有什麼很特異的地方，才讓他與自己之間的談話變得如此波蕩起伏。他應該認為，在這麼一番辭令之下，自己和他其實是雙方都不會放過對方的。

也許他也是真的有什麼在忌憚的事情。而自己的步步緊逼，其實也讓他很惱。若是真的這般模樣，其實還顯得自己太過無理取鬧了些。

既然在這種種之下，他已經做出了這麼個決定，自己也應該應下來。

自己端正了身子，也注視着他的眼睛，應下他的要求：你說。

看見自己洗耳恭聽的樣子，他将目光移向了手中的笛子，娓娓述來：我們幾乎自小一同長大，我住在市鎮最東頭的莊子，他們在最南頭的莊子。他們是同一宗的第七代，算來血緣都已經很疏遠了。但硬要說他們是兄弟，的确。若說是陌生人，也的确。他們自小默契過人，我與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在市鎮舉辦的棋藝大賽上認識的。那時，我才七歲。他們年紀差不多，比我小一歲。我和陵峻被分到了一個組，陵峰和一個女孩被分到了另一個組。這般兩兩分組之後，便是誰下赢了，便由誰與隔壁桌赢的那個進行下一輪比賽。最終，我拿了少兒組的探花，陵峰拿了榜眼，陵峻拿了狀元。我們就是這麼認識的。之後，我們以棋會友，交情漸深。但我無論和誰下棋，最終都會很奇怪地被限于同一種四面楚歌的境地。分明是不同的兩人，也分明是不同的棋路。後來才知道，他們自小默契就相當的好。我與他們其中一人下棋，另外一個人在觀棋的時候，就可以根據我這邊下的每一步找尋到我如此棋路的原因，再根據我棋路的規則進行演化，便能策算出下棋的那人應該走哪一步，以及最終定局要怎麼才能将我給困在同一個四面楚歌的境地。他們又似乎像是心靈相通一般，僅僅就是坐在一起，都可以無聲無息地影響到對方的選擇。如此，無論我和誰下，最後都會困于著名的‘金鎖絞龍’這個無解的困局中。自此，我就成了那個在一旁看着他們下棋的人。他們兩人下棋，永遠都是平局。就連将他們分隔兩地，解同一個著名的棋局，他們所下的每一步都是一模一樣，沒有一絲偏差。這種默契十分令人羨慕。當我成為那個觀棋的人之後兩年，我們義結金蘭。再過了五年，他們被賊人撸去，敲詐他們家的錢财。賊人沒有想到他們家會報官，在慌亂之下，給他們灌下了蠱液。他們當時被撸去的地方是曾經五毒教教衆在我們那處市鎮聚會的地方，那裡有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幸中的萬幸，官家救回了他們，那喂給他們的蠱液也被查明是‘共情蠱’的蠱液，對身體沒有傷害，但會讓他們彼此能夠享有對方的感受。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默契更是無人能敵。因是服用的蠱液，并沒有被種下蠱蟲，這般已經融入身體裡的蠱液，沒有任何有效的辦法可以解除掉這種效用，他們也隻能聽之任之。後又過了五年，我們學有所成，便決心外出遊曆，遂離開了家鄉，一路遊山玩水而來。在江湖中聽聞天墉城這個地方有一位真仙，我們都很好奇，便說過來看看。但還沒有走到玉門關的位置，就遭遇了一些事。之後确實也是無心于世事，便說索性就在這個有真仙的天墉城留下來。如此，我們就來了天墉城。進來了之後，雖然是無意，但還是發覺這裡也不安靜。甚至在一段時間之後，有人來找我們，問我們對某某某是什麼看法，希不希望追随什麼的。但我們确實經曆了一些事，着實希望有個安靜，遂索性經常湊在一起，做我們自己的事，對其他人不去理會。如此，也算是這耳根子終于清靜了些。直到我和你住進這個房間。我一來，你就對我上下打量，那種目光我之前見到過，所以我也不想和你有什麼接觸。而且，我也知道，你是替陵越做事的。雖然你并沒有說。你要怎麼做事，我管不了，但我希望我用他們的這一段并不平凡的經曆能夠換來你放過我們所有人一馬。我們真的隻要安靜。我也希望和他們一起去‘絲竹坊’，但我們還沒有那個能力進去，隻能是非常被動地求取這種安靜了。

聽他将舊事娓娓道來，以及在說話中那般眼神的幾經轉換，根據自己的經驗而言，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但現實往往就那麼奇怪，即使是真話，也讓人覺得不真實。

反而是真假參半的話，會讓人覺得真實很多。

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這種感覺，真挺奇怪的。也許仍舊是陣營的問題在作祟吧，讓自己還是對他有些許懷疑。

不過，看他說到幾人義結金蘭之時，還摸了摸那隻笛子，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應該是他們之間義結金蘭的見證。

隻是，即使是親兄弟都可能阋于牆，義結金蘭麼...

無人能敵的默契...

确實如此，也确實令人羨慕。

外出遊曆...

這有一些像是江湖兒女會幹的事情。

聽聞執劍長老的事...

這就有些...

雖然執劍長老确實很厲害，但他閉關的時候實在是太多了。

就連陵越時常都說，若不是執劍長老閉關得那麼厲害，或許他在劍道上還能有不小的進步。

執劍長老如此熱愛閉關，參禅悟道，這江湖上又是怎麼有那些傳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