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有道歉,有悔意,也有坦蕩與直白。
可自己卻感到無顔去面對,低下了頭,将自己埋進陰影裡,或許這般便能遮掩已然灰敗的臉。
他的手從我的肩頭滑下,來到了上臂的中段,帶着熾熱的溫度,捏了捏,也不知是在經曆了怎樣的心思起伏之後,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向我征求道:這件事...我們做一個約定,你看行不行?
被他一捏,似乎像是觸及到了方才那麻感洶湧的開關,讓自己一個激靈。
被刺激了一下,自己擡頭望向他,有點遲鈍地在思考着,他這是要做什麼。
這件事...
做個約定...
這是...
難道他是想要與自己好生談談這個問題,如此也好結束彼此之間的糾結與折磨?
那他想做的約定又是什麼呢?
自己也确實對于自己和他之間這般情形,心力交瘁。
若是他能提出一個對大家都有利的方案,也是好事一樁。
自己對他的提議有了些許興趣,願聞其詳:什麼約定?
他誠摯地看着我,語調平緩:我給你一段思考的時間,你思考清楚了再告訴我答案。在這期間,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我會恪守本分,絕對不會逼迫你,威脅你。無論你到時給我什麼答案,哪怕是否定的答案,我也會接受,絕不糾纏。這個時間就定在陵越弱冠之禮之後,如何?
他的這個提議,讓自己一時無言。
他想給自己一段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自己知道,這是他對自己的寬限。但在這個事情上,自己還是有不少的顧忌。能否想個清楚,其實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相信他的承諾——不會在這期間對自己做任何事,也不會逼迫威脅。
但在自己給出否定的答案之後,他真的會接受,絕不糾纏嗎?
就連自己對于現在已經離開的陵逸,雖然在他的百般強調之下,但自己都仍舊抱着一絲擁有轉機的希望,明明也被這麼冰冷地對待過。
但有些執着就這麼奇怪,說不清道不明的。
他今天可以因為這般拒絕如此對待自己,明日自己若再次拒絕,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是嗎?
畢竟,在等待的過程中,有時間讓心情忐忑,如此也會消磨掉許多情緒的起伏。
而得到結果的時候,結果若晴天霹靂,又隻有一個唯一的結果。
誰能知道最終鑽牛角尖兒的是誰呢?
對于這件事,他竟想把結束的節點放在陵越的冠禮之後?
他這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猜測或者推究到了什麼事?
想到此處,自己擡眼看了他一眼。雖然此刻眼睛紅腫,看東西都有一點點模糊,但映入自己眼睛的卻是一張清晰而堅定的臉。自己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睫。
自己能夠感覺到他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最後通牒。
而這個最後通牒,很顯然的,是他已經察覺到了那件事情。
且他勝券在握。
他可真是...
如此,要讓自己怎麼做?
我在看了他一眼之後還沒有回答他,他估摸着應當是還沒有擊潰我的防線,便再添油加醋一把,聲音更柔和而堅定,态度更明朗而清晰了:我知道你有顧忌,這是你不願意對我剖白心迹的重大原因。并且,我也知道,這個顧忌和陵越有關。所以,我給你時間,你自己去想清楚,究竟何去何從。畢竟,你就算為陵越鞍前馬後,也不可能跟他一輩子。能夠跟他一輩子的,隻有他的道侶和弟弟。你總要為你自己考慮的,不是嗎?
對于他這般恨不得像是要把我給解剖的模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
就像陵逸一樣。
但他比陵逸要柔和很多,溫暖許多。
陵逸的解剖,那是冷血無情的劊子手。
他的解剖,卻是帶着溫情和熱度的分崩離析。
我出了聲兒,他可能是覺得他的勝利與他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步,并且也确定他的話,應當是在我的心裡發生了什麼震蕩,就像是他并不确定面前的水潭究竟是深是淺,遂索性扔下一塊石頭,看看石頭砸入水中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用以判斷水的深淺。
很顯然,他看清了水的深淺。
他打算更加進一步将我的防線瓦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又緩緩吐出,最終像是在梗着一口氣般的小心謹慎地問了出來:...是不是因為某個特殊的位置?
他這話,确實是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威力。
之前,自己僅是那般推測罷了。
自己沒想到他會這般直白地挑明。
一時之間,自己驚了:你?!
說出那話,他可能是因為覺得敏感,這才有些糾結。但面對自己的驚訝,他卻覺得這種驚訝委實是沒有必要:你都能看得出來,我難道在擢升到如此地位之後,還看不出來?你覺得我是瞎子麼?
自己當然知道他不是瞎子。
但這種事,說到底,陵越是否能夠成功,不還得看執劍長老是個什麼意見嗎?
若是在天墉城中已然确立了陵越的這種地位,執劍長老那邊的态度便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