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當時幾乎是被拖回碧雲閣後院的。
在她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除了震驚以外,就覺得他肯定是瘋了,怎麼能夠那麼對屠蘇?
她前去找他理論。
但那是他第一次給了她冷臉:我是他師兄!我有懲罰他的權力!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就算掌教真人願意給他這個将功補過的機會,但我是天墉城的首席大弟子,我有權處罰犯了錯的任何弟子,屠蘇也不會例外!再說,現在師尊在閉關,我是他的嫡親師兄,我也有權代師尊處罰他!在天墉城内,親傳弟子犯錯,都得交給其親傳師父處罰!同等程度的錯誤,隻會罰得比《天墉城律法》更重,絕對不會輕!他明知沒有命令不能離開天墉城一步,但卻帶着新晉弟子偷摸溜出去,這是什麼行為?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已然法外開恩,若是師尊親自降責,少不了他三百棍的!還想如何?
她當時真的被他震得哭着跑開了。
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黑心!
居然一百棍,也叫法外開恩?!
也沒想到,執劍長老居然這麼可怕!
三百棍...
天呐!
屠蘇以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這...
執劍長老簡直就是魔鬼啊!
誰能夠想到執劍長老那麼一副淡然超脫很好說話的樣子都是假象?!
竟冷酷到如此地步?!
這也委實...
因為這件事,她很久都沒理過他。
她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
但陵陽卻私底下來找過她,并不是代表陵越去的,僅僅就是陵陽自己而已。
那天,吃了晚飯,陵陽便走到她身邊來,說是可不可以陪她散散步。
感覺到陵陽應該是有話想說,她便應了。
他們一起往天墉城的牌坊那裡慢慢走着。
但這一路上,陵陽卻安靜得很。
這确實惹得她有些不解。
分明是陵陽主動來找她,也分明是有話要說,怎麼這家夥兒這會兒卻啞巴了?
正當她要開口問的時候,陵陽開口了:師姐,最近這些日子,你是不是跟大師兄冷戰了?
她沒想到,居然陵陽開口就是問的這個。
她本就生氣,這會兒陵陽還提起這個令她生氣的人,心頭更是氣,便别開眼,沒回答。
陵陽好像也不在意她有沒有搭腔,隻是輕輕笑了一下,便接着說道:師姐,你是不是覺得大師兄很好說話?
這一點,她不否認。
确實,陵越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
但她卻隐隐覺得,陵陽問這麼一個問題的言下之意,好像應該是陵越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隻是...
她的目光落到了前方的階梯上,并沒有搭話。
陵陽輕輕歎了口氣:師姐,大師兄是君子,有憐香惜玉之心罷了。他對我們,可從來都是不好相與的。犯下一點錯,有的是折騰我們的法子。他那麼對待屠蘇師兄,其實并不是一件意外之事。畢竟,若是沒有黑衣人一事,屠蘇師兄犯下的錯,并不是一百棍就可以輕易了結的。這一百棍,還讓人觀刑,都是屠蘇師兄該受的。再說,屠蘇師兄在天墉城内已經處于甲級弟子行列了,本來就應該做整個天墉城的标杆,以身作則,引導其他層級的弟子一心向道,專注劍術,但他卻這麼做。說實話,大師兄也是心疼他,真的已經處罰得很輕了。若是我犯這種錯,可能現在連和師姐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了。你看這些年來,許多弟子都願意追随大師兄,他們真的僅僅因為仰望執劍長老嗎?真的是迫于大師兄手中不斷獲得的權力嗎?都不是。他們認可大師兄,願意追随,那是因為大師兄言行合一,一言九鼎。若說出的話,句句兒戲,誰還願意相信你,願意追随你?更何況,大師兄是整個天墉城的首席大弟子,擁有對整個天墉城弟子的處罰之權。屠蘇師兄就不是天墉城的弟子了嗎?需要法外開恩?加之,大師兄是屠蘇師兄的嫡親師兄,有規範屠蘇師兄的權力和義務,以及現在執劍長老在閉關,大師兄也确實應該代師責罰。無論從何種程度上來說,這麼一場責罰,都是屠蘇師兄該受的。現在,也隻是執劍長老還在閉關罷了。你可以瞧一瞧,等着執劍長老出關之後,得知這種事,會怎麼做。屠蘇師兄這麼做,可不僅僅是他自己做錯了事,大師兄也跟着做錯了事。很可能等着執劍長老出關了,大師兄也會獲得一場責罰。這是他管教師弟不利,該得的。
其實,關于陵陽說的這些,她都知道。
但她确實接受不了陵越那般對屠蘇。
忍不住地折磨起了腰帶上的宮縧。
陵陽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攔住她的去路,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腕,稍稍一使力,便迫使她無法折騰了。
陵陽松了手,帶了一絲笑容道:師姐,莫要這般折騰啦~
繼而帶着認真的辭色道:師姐,我知道,你是心疼屠蘇師兄,才覺得大師兄太狠了。但你有沒有想過,大師兄隻是對你不狠而已?
這個問題,她...還真的沒想過。
陵陽有點慘淡地笑了笑:師姐,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是真被大師兄整哭過。因為賬本上有一筆賬怎麼也對不上,他就讓我跪在劍脊上非把錯了的那筆賬找出來不可。但...這一年到頭,進進出出的帳有接近一萬筆,讓我怎麼找啊?但他就非要我找出來不可。也确實,年終結算的時候,若是有一筆賬目不對,那麼在紮帳的時候,賬目就不平衡。這會影響到來年的預算和決算。我也隻能含淚找差錯了。但...真的找不出來。我當時去找他彙報的時候,膝蓋都是打顫的。可他根本就不理我,還說是,既然一把劍幫我找不出差錯來,那就換成算盤,這樣肯定能夠找出來了。之後,還換成了棋子。真的慘到不能再慘,甚至我都害怕看到賬本了。那筆錯誤最終還是找了出來,是司衣坊那邊跟這邊報賬之後,我忙其他的事情去了。後來,按照司衣坊那邊遞來的折子,直接填寫。并沒有注意到,那份折子上的細項和總價不對。所以這賬才總是不平。那次,真的給夠我教訓了。從那以後,無論是什麼帳,我都要追着問清楚,才填寫在賬本上。雖然那次是真的很慘,但我也感謝大師兄的責罰,讓我養成了這種細緻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