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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煞氣發作良藥醫,苦口甜心滿感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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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小厮瞧見歐陽少恭的親力親為,都變作了拘謹的鹌鹑。

将藥耐心地煎煮好,歐陽少恭取來厚重的瓷盅,将藥汁倒出。

端着瓷盅,去了藥房,又稱取了幾樣藥材,放入瓷盅之中。

藥汁在藥材的加持之下,那褐色越加濃郁,甚至接近濃稠的墨。

歐陽少恭看着那慢慢接近墨色的藥汁與瓷盅相接的地方,由金圈變作了無色,這才将收于袖中的棕色琉璃瓶子拿出,輕輕晃動着裡面的藥汁。

随着時間的推移,棕色琉璃瓶子裡的藥汁已然變得濃稠,但卻并不黏糊。

反而變作了那極似水晶凍還未完全凝固時候的樣子。

歐陽少恭将棕色的琉璃瓶子,倒置在瓷盅上方。

那藥液便似滾珠一樣的掉落在藥汁之中。

微微濺起一絲絲水花。

瓶中并未殘留一絲藥液。

歐陽少恭将棕色的琉璃瓶子瓶口朝上拿着,來到藥房之外,取了水,細細沖洗瓶子。

将瓶子洗淨,将其擱在了藥房之中。

回到瓷盅前,繼續攪拌。

藥汁漸漸恢複了原有的模樣,卻并無一絲血腥之氣。

歐陽少恭端着藥汁,又去了後廚。

尋了個小爐,以及一個銅網。

給小爐裡添了六枚炭,小心地将風門調整到合适的位置。

用鑷子将銅網放在了小爐之上,再将瓷盅擱在銅網之上。

繼續攪拌。

小爐保持着很高的溫度,卻又不會讓藥汁沸騰。

僅僅隻是霧氣袅袅。

半個時辰之後,這藥汁就收得差不多了。

歐陽少恭遣了小厮,拿來精緻的托盤和碗。

倒好藥汁,又去拿過甜心糕,但卻未曾将甜心糕放在托盤中,而是用了一個小小的法術将其隐藏起來。

端着托盤,囑咐了小厮兩句之後,便去了百裡屠蘇的住處。

遠遠見得百裡屠蘇的房門緊閉,暗暗感受一下,卻又發現并未插上插銷。

歐陽少恭淡笑。

慢慢地踱步過去,眉眼間也換了一副關懷病人的醫者憂愁。

來到房門前,歐陽少恭輕輕敲門。

此刻,百裡屠蘇正盤腿坐在床榻之上,閉目調息。

聽見敲門聲,百裡屠蘇緩緩睜開了眼。

怔愣了一瞬,意識到此刻來的,約莫多半是歐陽少恭,便道:“請進。”

歐陽少恭款款推門而入,優雅地走進房間。

但并未在正房看見百裡屠蘇,這才轉頭,看向正房的偏房。

見得盤腿坐在床上的百裡屠蘇,微微加快了腳步過去。

一邊走,也一邊看了挂在左右床柱上的四個香包一眼。

來到床前,在一個百裡屠蘇會感到舒适的距離停下:“屠蘇,有了香包,感覺如何?”

“感覺舒服多了。”百裡屠蘇看向歐陽少恭的眼中既有感激,也有一些羞赧,“多謝少恭。”

歐陽少恭見得百裡屠蘇此番模樣,不由掩面輕笑:“嘻~”

因着歐陽少恭的動作,托盤裡碗中的湯藥有了微微的晃動。

如此,也讓藥味擴散得更厲害了些。

嗅到這種熟悉而總是令人無奈的味道,百裡屠蘇眼睫一顫。

立刻就警惕地看向了歐陽少恭手中的托盤。

百裡屠蘇幾乎是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那碗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

心下滋味複雜。

百裡屠蘇抿了抿唇,有些無辜地看向歐陽少恭,似乎是在做着最後的掙紮:“少恭...這是......”

雖然百裡屠蘇的心頭也明白這病了就要喝藥的道理,但...這着實是一場煎熬。

歐陽少恭看着百裡屠蘇那個糾結的反應,原本還是想笑的,卻又将笑意淡了去,隻是溫和地解釋道:“雖然你現在的情況有點棘手,但我還是打算試試。我方才就是出去抓藥了。”

目光投向藥汁:“這藥呢,我也熬好了,放涼一些再喝好了。”

微微垂着眼睫,語氣帶着一絲自怨自艾:“就你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對你煞氣痛苦的削減,也隻有七分的把握。”

端着托盤的手,拇指微微屈伸,摩挲着托盤的邊緣。

聽着歐陽少恭那有些低落的語氣,百裡屠蘇立刻擡眼,像是在看神明一樣,笃定地看着歐陽少恭,擲地有聲:“少恭,你别那麼說!”

抿了一下唇,眼睫低垂,語氣低落,雙手微微捏握成拳:“我...以前,為了我的煞氣,師尊也曾予我許多湯藥,但對此依然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師尊是仙人,都對我的煞氣感到頗為為難。少恭不必為此感到愧疚。哪怕少恭給的藥并沒有什麼作用,屠蘇...屠蘇也謝過少恭。”

說着說着,百裡屠蘇的眼中微微有了些水汽。

但百裡屠蘇卻緊咬牙關,強硬地将這些水汽往肚中咽下。

歐陽少恭将百裡屠蘇的反應盡收眼底,與此同時也在心底裡眼珠一轉。

那個神秘的執劍長老竟然給過百裡屠蘇調理身子的湯藥?

還為了煞氣?

卻沒有什麼用處?

這...

怎麼感覺有些古怪?

身為劍仙,怎麼可能看不出這百裡屠蘇就是一個焚寂劍靈和煞氣的器皿?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百裡屠蘇根本就是一具被焚寂劍靈占位而勉強湊齊三魂七魄的屍體?

這風晴雪都應該是在心底裡隐隐的明白,卻因情感将其當做了人,而并未當做怪物。

他們幽都最是明白這世間的枯榮流轉。

對焚寂也很是熟悉。

這...

這紫胤怎麼可能...

那次,紫胤分明就應該察覺到了他的情況。

否則,怎麼會在跨出門檻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雖說陵陽提供的消息,以及後來收集到的消息,對這位劍仙的描述少得可憐,但能夠成為劍仙,與太華山之間的關系親密,身負極高的修為,敢攬下這焚寂的爛攤子,與幽都之間還起過争執并且赢了,還是韓休甯求助的對象,怎麼會...

這是瘋了?

還是眼瞎了?

又或者...

若是如此,可得好生關照着百裡屠蘇了。

說不定,還會有超越計劃的變數發生。

現下還有個麻煩的事情。

這百裡屠蘇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屍體,想要在屍體上知曉曾經的用藥情況,可幾乎相當于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這百裡屠蘇根本不會辨識藥材,且對湯藥有着非常的抗拒。

那麼,幾乎是不可能從百裡屠蘇的身上挖掘到這位劍仙到底對百裡屠蘇做了什麼。

如此一來...

若不是因為百裡屠蘇的特殊情況,目前的計劃也無法實施...

這...

調理身體...

為了煞氣...

難道...是保持屍身不腐的藥?

就算有了焚寂劍靈,也不過僅僅是一個無形而有質的東西。

這東西就算進駐到了一個人的身體裡,成為了操控者,也不大可能...

這...

難道......是那個奇怪的阻撓他計劃的封印?

若是如此,半魂之人也是人啊~

這般,才應該有調理身體之說吧?

這是...

莫非紫胤也知道這渡魂之術?

采用了相同的原理?

否則,百裡屠蘇應該會永恒的停留在五歲。

嘶~

這倒是還有點意外。

此事...該如何打探?

陵越會否成為此事的突破口?

在天墉城中,那些弟子對百裡屠蘇根本不了解,也對百裡屠蘇的事情諱莫如深。

很多對百裡屠蘇的描述或是說法,幾乎都是出自于想象。

當然,若是沒有這些,倒也是個麻煩。

可現在的話...

雖然這陵越是肯定會來的,可要從陵越那裡搞到些這方面的消息,或許并不容易。

若是在整個過程之中,紫胤并沒有假手他人,亦或是有其他情況,陵越估摸着也未必知道有些事情。

這...

此事...

按照計劃,以後也還要繼續給百裡屠蘇服用現在的這個藥。

雖然的确是個補養身體的方子,可...陵越會不會從中看出些什麼來?

不過...

這陵越對百裡屠蘇有感情,且瞧那模樣,應該對焚寂的事情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在這種情況下,陵越對百裡屠蘇的認識又是什麼呢?

若陵越将百裡屠蘇當做人,那麼有感情,這或許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如此,這方子就是明明白白地給陵越知道,也毫無問題。

但若陵越很清楚百裡屠蘇是什麼情況的話,還産生了感情,或許這陵越是又一個怪胎。

如此,這方子就算拿給陵越知道,倒也無妨。

不過,若是如此,這戲碼或許會更有趣一些。

歐陽少恭心裡的算盤珠子打得劈啪作響,但面上卻是有一些憂色:“...屠蘇,今天這碗藥隻為解決今日之困。你這身子還需好好調理才是。”

百裡屠蘇盡力鎮定下情緒,微微仰起頭來,給了歐陽少恭一個貓弧:“好~”

見得百裡屠蘇眼中那種帶着破碎感卻沒有深入眼底的隻為安慰周圍之人的笑意,歐陽少恭一怔。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如此模樣。

但...

歐陽少恭迅速斂了心底的起伏,彎了眉眼:“嘻~别傷心,以後給你調理的藥,是丸藥,隻需和水吞下即可,不用那麼愁眉苦臉的~”

百裡屠蘇的耳尖隐約有點熱度。

歐陽少恭試了試溫度,将碗端起來,往百裡屠蘇的面前一遞:“溫度已經差不多了,你先喝下吧~你早一些時候服下,我也能稍稍放松些許。”

原本,百裡屠蘇面對這種怼到眼前的黑乎乎的東西是沒有任何好感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端藥的人,還是因為即使這黑乎乎的東西怼在眼前卻沒有以往那種濃重的熏人的藥味,百裡屠蘇倒還爽快:“嗯。”

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待得百裡屠蘇喝完,歐陽少恭适時地接過那隻藥碗,面色溫柔:“不苦吧?”

百裡屠蘇回味着嘴中的滋味,眉眼間既有些不解,也有些錯愕:“...這是我第一次喝到味道那麼清淡的藥。”

“嘻~如此,也不枉我費的功夫事兒了。”歐陽少恭以袖掩面,輕輕笑笑。

将藥碗擱在托盤中,放在一旁去。

來到百裡屠蘇的床榻邊坐下,如同變戲法兒般的,将甜心糕呈于百裡屠蘇面前:“來~這是這琴川有名的糕點鋪的點心。你嘗嘗,去去嘴裡的藥味。”

原本,面對歐陽少恭這般似是哄小孩一般的做法,百裡屠蘇應該羞赧的。

可那甜心糕的味道卻着實是誘人得很。

百裡屠蘇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拈了一塊,塞進嘴裡。

眉眼間都散發着惬意與享受:“嗯~好吃。”

瞧着百裡屠蘇那倉鼠模樣,歐陽少恭眉眼間都是溫柔:“如此便好。這會兒時辰還早,喝了藥或許還有些犯困,屠蘇不如好好歇一歇,晚間也好有力氣抵抗煞氣發作。我就不打擾你了,後院兒的藥材該去打理打理了。”

百裡屠蘇一怔,想到歐陽少恭的一切關懷,心頭有些愧疚,不太确定地看向歐陽少恭,但語氣卻是相對确定的:“少恭,我...要不我去幫你吧?”

歐陽少恭輕輕拍拍百裡屠蘇的肩頭,好笑地揚了揚眉:“呵~不用,你好生休息就是。哪有病人還幫醫生的道理?”

百裡屠蘇被歐陽少恭那笑容晃花了眼,又愣了。

歐陽少恭揉了揉百裡屠蘇的肩頭,安靜地離開了。

前去後廚,将托盤等物什歸還之後,又一次去了琴台。

斜倚在琴台對面的美人榻上,看着在陽光之下,熠熠閃動着白光的琴弦,眸色微暗。

掐算着時間,歐陽少恭置于腹前的纖手輕輕一揚,一抹淺金色的流光就自歐陽少恭的指尖飛出。

歐陽少恭慢慢坐起,理了理袖袍,回了卧房。

沐浴一番之後,特意挑了一隻淡藍色瓷罐中的香粉,輕輕撲于頸間手腕。

又取過一隻淡藍色的瓷瓶置于左手手心,内力微微一震,霎時瓷瓶中的香水便若煙霧一樣,籠罩在他的周身,将那一身杏黃色的長衫全部點染。

頭發施施然散開,僅僅隻是取了一根杏黃色的絲帶松松束着,沒了平日裡斜搭在肩頭的麻花辮和那杏黃色與棕色交織的頭巾。

理了理袖袍,又看了看鏡中人,歐陽少恭很滿意。

來到餐廳,優雅地落座。

百裡屠蘇也被小厮領了來。

一頓晚膳就在相視而笑之中展開。

晚膳後,歐陽少恭便帶着百裡屠蘇去了後花園,讓百裡屠蘇看看他最近修剪的盆景。

百裡屠蘇對盆景一事絲毫不懂,隻是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着。

來到後花園的中庭,歐陽少恭停下了腳步,滿懷擔心:“屠蘇,感覺如何?”

百裡屠蘇也停下了腳步,在月色中看見了歐陽少恭的擔憂,淡淡勾起嘴角:“有了你給的香包,我感覺心情很平靜。喝了藥,确實過了不久就覺得有些困乏,便躺下睡了。也是方才有人喚我吃晚膳,我才醒。”

目光略微迷離,回味着之前的感受:“我感覺好像...”

目光轉為确定:“還比較輕松。”

歐陽少恭如釋重負,眼睛卻是緊緊地看着百裡屠蘇,隐約有點請求和委屈在眼睛中遊蕩,就好像百裡屠蘇若是不答應的話,他會很傷心的:“如此,今晚為防萬一,屠蘇可願讓我陪你?”

百裡屠蘇猶豫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歐陽少恭一眼,糾結之後,這才遲遲回道:“...好。”

歐陽少恭輕笑着攬過百裡屠蘇的肩頭,帶着百裡屠蘇往琴台而去:“今晚順便讓屠蘇聽一聽我最近新作的曲。”

百裡屠蘇的嘴角是淡淡的弧度:“好。”

但心頭,卻仍舊是在盤算着拒絕的說辭。

歐陽少恭感到掌下的肩頭發僵,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帶着百裡屠蘇來到琴台,領着人參觀之後,這才将他的九霄環佩給百裡屠蘇細細介紹。

百裡屠蘇的目光落在那九霄環佩上,隐約有些悠遠。

月光傾瀉在九霄環佩的琴弦上,更為九霄環佩增加了一抹神秘與高貴。

百裡屠蘇看着,隐約的,莫名的,心頭竟生出了一些想要彈撥的沖動。

分明他根本不識五音,不懂音律。

然而,就有這樣的一種奇異的感覺。

就像是他與歐陽少恭之間的合奏一樣。

按說,正常情況下,一個五音不全音律不識的人,應該也不會和音和得非常順利。

但他和歐陽少恭卻若那太極圖一樣,一陰一陽,雖不同,卻相合。

也許,人的身體與人的頭腦總不完全能夠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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