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還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臉頰上的嬰兒肥還沒有完全褪去,此時整張臉鼓起,萊德先生一戳就漏氣了。
丹恒完全呆滞了,沒想到老人一點都不按常理出牌。
萊德先生長笑一聲,推着石化的龍裔小雕塑繼續向前走。
萊德先生的房子藏在一片小樹林深處,小徑彎彎曲曲宛如迷宮,那是當年他為了躲避戰争建立的。但現在因為戰争已經結束,他們所在的星球又與銀河接軌,他的小房子周圍反而成了旅遊勝地。
離開熱鬧的小吃街後,走在這條林蔭小道中方能感受到黑夜的寂靜,但此刻兩人的打鬧打破了這種寂靜,平添了幾分活氣兒。
每當夏季來臨,這條林蔭小道就會盛開白色的小花,繁星一樣,是靓麗的。
在小路的盡頭是一座由籬笆圈起一個大院子的三層小洋房。
“就是這裡了。”萊德推開院子的大門,領着丹恒進來。
院子收拾得很幹淨漂亮,邊緣和角落裡盛開着五顔六色的花朵,樣式很多,丹恒甚至看到了飛船上的那個盆栽的同族,看到它,丹恒又想起自己在飛船上幹出的蠢事,耳尖又開始泛紅了。
在院子的中間是幾個小菜圃,青菜們剛冒出芽,像水靈靈的翡翠。
丹恒跟着萊德先生走上二樓,他們在一個采光很好的房間面前停了下來。
“這個房間是我小兒子住的,我平時都有收拾,很幹淨,你願意住那裡面嗎?”萊德先生以一種奇異的溫柔詢問丹恒的意見。
“可以的。”丹恒點點頭,他住哪裡都行,隻要不是回到那個陰暗的地方就好。
丹恒發現萊德先生又笑了,他似乎很喜歡笑。
丹恒學着他的樣子也扯出一個笑,有點僵硬不及萊德先生的自然,勝在足夠動人。在萊德先生轉身的一刹那丹恒就把臉上的笑容收了回去。
丹恒伸手摁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他還不太習慣微笑。
萊德先生将房門打開,再把防塵布裡的被子鋪在床上,嘴裡絮絮叨叨着哪裡是廁所,沐浴露和洗發水都有一次性的,櫃子裡有自己小兒子的舊衣服,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穿……
安排好一切,萊德先生把丹恒摁在床邊坐好,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年輕人應該早點睡覺,這樣才能長高高。”
丹恒的臉又紅了。
“晚安,祝你好夢,寶貝。”萊德先生關上房門。
寶貝……原諒丹恒是一個含蓄的仙舟人,第一次聽到這麼直白的充滿善意的稱呼,他現在已經紅成番茄了。
房門又“咔哒”一聲打開,萊德先生鄭重地把鑰匙放在丹恒的手裡,頗為好心地無視丹恒變了顔色的臉頰,離開了。
好丢臉,丹恒有那麼一瞬間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最好龍裔還是良心發現放過萊德先生家可憐的地闆,選擇把頭埋進膝蓋裡逃避現實。
收拾好心情後,丹恒終于有空在房間裡轉了幾圈。櫃子之類的家具全是一塵不染,顯然萊德先生說的按時打掃不是謊言。
床頭櫃上還放着一隻碧色的花瓶,瓶中是一簇紫色的不知明小花,開得正旺。
窗簾是打開的,丹恒研究了一下怎麼把它關上就驕傲地拉開了窗簾,月光如水般照進來。
摸索着把其它不認識的東西諸如鬧鐘、電腦等查看了一遍,丹恒思慮再三,沒有去觸碰萊德先生小兒子的衣櫃,而是把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拍幹淨,再把風衣脫下,躺在床上。
柔軟的被子包裹了他,像是天上輕飄飄的雲朵。他就在這柔軟的被窩中想起了景元曾經說過的話:“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說話,也不要随便跟陌生人離開。”
丹恒:……:)
他之前的行為和景元的告誡完全相反,不僅跟人回了家,還吃人家給的藥。
丹恒陷入了頭腦風暴中。
丹恒停止思考。
丹恒說服自己,萊德先生給自己的感覺很溫暖,不是壞人。而且他和萊德先生認識了,不算陌生人。
這理由顯然不夠充分,連他自己都沒能說服。
丹恒閉上眼睛試圖通過睡覺來逃避自己因為離開了幽囚獄就戒備心下降了這一事實。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效。
丹恒在床上卷成長條龍面包。
卷吧卷吧之後,長條龍面包發現他把萊德先生家鋪的好好的被子弄皺了,腰身一弓從被子裡彈出來,捏住四個被角鋪好才掀起一邊躺了進去。
這一天發生的事有點多,先是被诓上黑車,後又被好心人撿回家,丹恒想着想着意識開始模糊。
總覺得有什麼事忘了。
萊德先生一下樓就想起來自己忘了那一套衣服給那個孩子換洗,看他那個小布包也不像是放有衣服的樣子。萊德先生拍拍腦袋:“哎喲,真是老了,記性都變差了。”于是從前兩天剛洗過的衣物中找出一套合适小龍崽尺寸給人送上去。
未曾想,丹恒已經睡着了,整張臉縮在被子裡,被悶得紅紅的。萊德先生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櫃台上,又給龍裔捏好被角,這才離開。
丹恒在被窩輕飄飄的觸感中做了一個輕飄飄的夢。
……
翌日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