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排課的情況下,五條悟的一天就是任務,以及和高層和家族那些人掰扯,甚至睡覺的時間隻有三個小時。
他乘着夜色回到高專,五條悟就已經揮揮手告别,說是還有會議要去,不然那群爛橘子會很煩人。
千鳥沒有多說什麼,一個人慢悠悠走回了宿舍。
他摘下戴了一天的眼鏡,對于平常不戴眼鏡的人來說,實在是有些難受。
在簡單洗漱後,他便安靜地坐在床上,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知道自己還有要去做的事,但也知道來自别的世界的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人。
在有信息情報優勢的情況下,五條悟和夏油傑當然不會再陷入被動的地位。
所以非要說的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做的事了。
一向挺直的背此刻有些佝偻,及肩長發披散淩亂,那雙平靜如同死水的紫色雙眸茫然地看着地面。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候,迷茫自己該做些什麼,看不清自己前方的道路,腦袋裡沒有清明的思路。
不如說,在那個過于真實的幻夢後,他的思緒一直都不太清楚。
好像已經覺得沒事的過去此刻翻湧而上,讓他再次感到被人扼住脖頸般的窒息感。
手上的鮮血,同伴的屍體,被盯着的每一刻,無數次扭曲的信念……
沒關系,他在心裡告訴自己,既然做出來選擇,就沒有後悔的餘地,倒不如想想,這個世界的夏油傑。
無關過去,隻論罪行,不管是他還是自己,都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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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慢悠悠走在大街上,現在已經是淩晨,道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隻剩下路燈昏暗的光。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地,随意轉了兩個彎,象征性敲敲面前不起眼小屋的門。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隻是門似乎原本就沒有鎖,他輕輕一推就自然地走了進去。
“呦,這麼晚不睡會有黑眼圈哦,等下黑眼圈會比眼睛還大哦,傑。”
五條悟走到裡面,打開卧室的門,倚在門框上看着盯着電腦屏幕的夏油傑。
房間裡沒有開燈,夏油傑穿着熟悉的五條袈裟坐着,隻有面前散發着幽藍光芒的電腦照亮他不算精神的臉龐。
“我們的五條老師沒有休息,我一個打工的怎麼敢呢。”夏油傑慢吞吞的刺回去,聲音很輕。
五條悟看着置身黑暗房間的夏油傑,随手把房間的燈打開,突然亮起的燈光讓夏油傑下意識眯住眼。
他沉默一會,看着面前随便拉過凳子坐下,還非常順手的拿桌子上面包的五條悟,再次冷冷開口:“你把這當自己家了嗎?有事電話聯系,找我做什麼?”
畢竟他們現在勉強算是合作關系,所以倒是也沒有以往那針鋒相對的感覺,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聯系交流信息情報。
“我剛和那群爛橘子吵完架,差不多已經知道了哪些是棋子,原來高層早就被滲透到這麼深啊。”
五條悟語氣深沉說着,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這種突然發現角落裡都是害蟲的感覺真不好。
夏油傑上下掃了他一圈,并沒有發現這人帶着什麼資料之類的東西。
他了然,按下電腦,轉過身懶懶看着五條悟說:“是因為他來的。”
夏油傑的語氣肯定,顯然是已經确定,不是讓五條悟給出答案的。
不過之前五條悟對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态度倒是放任的,并沒有想要深究的意思,但現在卻突然找上門,看來今天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啊。
他對此是樂見其成,雖然因為[束縛]他不能夠聯系他的家人們,但探取情報還是能做到的。
一個好好的邪/教頻繁出現在新聞上,因為盤星教在短短時間裡就成為個慈善組織,捐了不少善款。
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門肯定沒有散夥,也肯定知道自己還活着的消息,不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而跟不同的人暗語都是不同的,所以除了他本人,知道的也肯定隻有另一個自己了。
看來這兩個世界,除了咒力咒靈咒術的存在,其他還真是一模一樣的。
“……傑,我覺得這一次的事不會拖太久哦,那個家夥,是想要抓住你的吧,而你,也是想要殺了他的,不是嗎。”
五條悟抛着手裡的面包,這面包一看就幹巴巴沒有營養,也不知道夏油傑怎麼吃下去的,就是這樣才那麼瘦的吧。
五條悟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麼,人類的好奇心可真是難以按耐。
更何況,能讓那個更加成熟毆打夏油傑執着的存在,又是如何改變的,以及最主要的他為何而來,他都非常好奇。
“不,”夏油傑輕聲說着,他看着五條悟,笑盈盈說,“不是還有你嗎?悟,你也要殺了我的,忘了嗎?”
夏油傑此刻也帶着笑,卻和千鳥不同,那低垂着眸的笑容帶着些許居高臨下的意味,最深的諷刺被掩藏起來,隻剩下表明的溫柔和仁慈。
他們都知道,隻要他們的立場還是如此,那麼他們就永遠會是對立面。
“在殺了羂索之後我會清理一波高層,”五條悟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冷靜,“我曾經的一些學生,接觸過的咒術師,他們會頂上位置。
傑,我也不是在過家家,也知道改革是需要流血的,但這不代表要成為暴君。”
他似乎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夏油傑給打斷:“夠了。”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淡去,安靜看着五條悟,面前這個少年時會攔着他肩說他們是[最強]組合的人,已經長大很多,臉上還纏着奇怪卻絲毫不影響他氣質的繃帶。
“……夠了。”夏油傑喃喃般再次重複着,随後緩緩低眸不去看五條悟。
哪怕他是怨恨着這個世界,但他并不恨高專以及過去的好友們。
他們隻是吵了一架,夏油傑不希望他們真的變成隻能仇視着對方的存在。
他既然走上了這條道路,那就不允許在回頭,夏油傑早就将自己的後路都斬斷了。
或許是怕五條悟又說什麼,夏油傑輕歎一聲,随後緩緩說:“你想知道另一個夏油傑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為何而來是吧。”
“哎——你有辦法呀。”五條悟像是根本沒感受到剛才發生了什麼般,撐着腦袋拖着聲音回應。
夏油傑難得露出有些狡黠的笑,那個自己确實非常警惕,說出的和表現出來的,都在避開透露出有關于自己的信息。
但是,一個隻有基礎咒術理論知識的普通人,當然是還不清楚咒術的神奇。
而且對方似乎對夏油傑的咒術根本不感興趣,也從來沒有多問過。
所以對方也不知道,一個人的咒力以及血液是能夠做很多事的,而恰巧,夏油傑本人擁有着完全相同的血液,也有着對方的咒力。
更重要的事,誰也不清楚作為咒靈操使的夏油傑,手裡的咒靈有着什麼樣的能力。
不過夏油傑的咒靈早在和乙骨憂太的那場戰鬥中幾乎都消耗了,不過在出來的這幾天,他也在拼命進行咒靈儲備。
所以他現在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甚至覺也睡不着,那些惡心如同沾了嘔吐物抹布的咒靈球,不管多少次都無法習慣。
或許是因為他也對另一個自己有些好奇,畢竟自己的過去那家夥可是打聽的一清二楚,他卻隻知道個大概。
那麼特地去找相關的咒靈什麼的,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雖然做不到知道他的所有,但印象最深刻最恐懼的記憶還是能調動出來的。”
夏油傑靠在椅子上,歪着頭懶懶看着五條悟,等待他的回答。
畢竟這種偷偷看别人傷疤的事,可不是好人會做的。
“看啊。”五條悟倒是非常迅速地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他本來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也沒有那麼高的道德底線。
而且在縫合線這個存在消失後,他們和這位異世界來客之間絕對會有矛盾。
五條悟用着自己改革咒術界的想法,夏油傑有自己的大義,但顯然,那位夏油傑可是都不太贊同的。
他們已經不能用普通人這個理由輕視夏油傑,那位比他們想的都要堅定。
意料之中的回答,夏油傑笑容不變,其實就算五條悟今天不來,他也打算這幾天使用的。
畢竟他可是說了他要殺了他,這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哦。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在準備什麼了,夏油傑身後黑暗緩慢走出隻四雙眼睛都在流淚的泰迪熊,安靜站在夏油傑的身邊。
“從孩童對噩夢的恐懼中誕生的一級咒靈,偏向于精神性的攻擊。”夏油傑随口介紹着,不着痕迹刺破手指,血液低落在泰迪熊的眼睛上。
五條悟就在一旁安靜看着,不需要夏油傑講解,六眼能看到一切。
隻不過,倒是真的很久沒看到傑這樣向自己介紹着自己新收集的咒靈了。
血液緩慢覆蓋在泰迪熊眼睛上,髒兮兮的泰迪熊發出一聲怪異又悲懼的嗚咽,下一秒化作眼淚落下。
本是針對在場人的精神攻擊,但不管實現夏油傑還是五條悟都不是能被輕易擊破的人,所以那滴眼淚也隻是落在地上,化作泡泡觸碰兩個人輕輕破碎。
因為血液和[束縛]上咒力的緣由,果然他們看到的是屬于那個夏油傑的過去。
而眼前見到的第一個場景,便是滿目的鮮血,記憶的主人顫抖地舉起沾染血液的雙手,緩慢擡起頭看向不遠處躺着地上沒有生機的人。
——白發被玷污,隻有那雙無神的湛藍雙眸安靜地看着他,這是……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