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汽車碾過時,其實嬴璨心裡是沒有太多感覺的。畢竟車來得太快了,他還沒來的及感受疼痛就飛了出去。
他倒在血泊裡,用來慶祝自己二十歲生日的動物奶油蛋糕也四散零落,碎成渣了。後面無數的鳴笛聲,撞到他的車燈刺亮,照得他下意識的顫着眼睫。車主面色蒼白的在他身邊轉圈,滿臉的汗,顫抖着手撥打着120。
為什麼要着急啊?是這個孩子和我闖了紅燈,你又不必賠錢,況且保險也會賠的。
哦,你不知道我無父無母,怕是會想給我的死造成困擾吧!
沒關系,不會的。
疼痛後知後覺彌漫了全身,陣陣耳鳴和眩暈感也幾乎如影随形。
他的身體很痛,靈魂卻似飄離。
這地上是我的血,我就要死了。
他看着被他撲救的待他很好的老師的孩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
是太怕了吧,畢竟他想想都覺得他現在的樣子确實不體面。
你别愧疚,我其實就是沖動一下,沒想到把自己沖動死了。
無妨的,沖動很好,我起碼知道我的心沒死。
但是你下次不要你媽媽說你幾句,就不看路的埋頭亂跑了,這次是我認得你,下次你就跟我一樣成渣了。
哈哈哈,成渣也不至于,我沒心沒肺慣了,就是喜歡吓人。
你看,你快被我這鬼樣子吓死了吧。
活該,誰要你讓我沒吃上我的生日蛋糕,它挺貴的。
我還沒許願呢!
我的願望那麼重要,我還想着一定要多念幾遍讓賊老天知道的,讓我來生再也不要被人抛棄!
不過你記得每次給我上墳時帶塊蛋糕,就是你上次給我吃的那款,要甜的,不要太膩的,我便原諒你了。
如果你願意上墳的話,不願意也可以,我也樂得孤單。
耳鳴已經歇了,疼痛已經停了,氣息已經奄奄,意識也要散了吧。
挺好的,我自己很好,可以撐着。
他合上眼睛,躺在了血泊中,漸漸失去了氣息。
秦昭襄王五十年。
秦國大将王齮率師圍攻趙國都城邯鄲,因戰事焦灼且趙軍弱勢,趙孝成王欲殺死秦國彼時質趙的公子異人洩憤,以壯軍威。
然異人與呂不韋密謀,拿出六百斤金賄賂守城官吏逃出趙欲歸秦。
身懷七月有餘的趙姬和年僅三歲的幼子政被所有人抛棄,留在了趙國。
後趙姬與政被呂不韋安排回到時為趙國商人的趙姬母家。
異人離開的兩月後,趙姬趙家鄉下農莊臨盆,誕下一幼子。
農莊。
趙姬因剛臨盆虛弱不已躺在床上,她剛誕下的那幼子被侍女洗淨放在她的面前。
“夫人,小公孫很健康呢!”
她怕趙姬生氣,故在對趙姬說謊,那孩子本就因趙姬受了驚吓而早産,弱得很隻貓崽子似的,連哭聲都沒有。
趙姬漂亮的手指輕招,讓她靠近些,那侍女以為她心生愛憐要給小孩喂奶,連忙抱到她近前。
然後趙姬不顧虛弱猛地掐住了那幼子的脖子,那本就連眼都沒睜開的孩子紅通通的身體被他掐得幾近青黑,已有瀕死之相。
“夫人夫人,莫要掐了,小公孫的臉都青紫了。”
原來抱着小孩的婢女扯着她的胳膊想阻止趙姬繼續掐這個剛出生的幼子。她不敢忤逆趙姬,直接将趙姬的手移開,隻得不斷相勸。
可她的相勸反引得趙姬面目更加铮獰,她更用力地掐,原本美豔的面容因為剛生産虛弱蒼白而像隻水鬼。
“都是他和政,若不是他們過于年幼。公子也不會抛下我。”
豆大的油燈映照之下,她的面容隐在暗處,不甘和憎恨交織成了對這孩子的厭惡。
“我現在就是大秦的公子夫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卑躬曲膝,還被趕到這樣的窮鄉僻壤,連門都出不了。”
她幾乎是洩憤般說完這翻話,聲音很大。
外面等待母親消息的嬴政聽到這番話後垂下了頭。
阿母在怪政和幼弟拖累了她嗎?在阿母心中,政是個累贅嗎?
他想哭泣,可忽想起自己再不是父母嬌寵的政了,隻能憋着淚,下意識握緊拳頭,然後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身體不斷抽搐的幼弟和面色不善的母親,幼弟要死了!阿母不能在掐了。
他撲到床前用力掰開趙姬的手,可身為幼兒力氣自然不大,哪怕趙姬虛弱,他也根本就掰不開趙姬的手。
“抛棄我們的人是父親,阿母為何要殺死幼弟?他還很小,就一點大。”
他比劃着嬴璨的大小,鳳眼含淚,聲音帶着幼兒特有的奶氣,軟綿綿的。
他在三歲稚齡之下就能說出這般條理清晰的話,若在以往,必是受誇愛嬌,可是現在趙姬卻隻是覺得厭惡。
再聰明,不還是稚子,不還是太小,不還是哄不得公子帶她走!
趙姬指着門沖他尖聲叫道,“你滾,我不想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