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司下設九處,曆來由皇室宗親掌管,上監皇親,下察百官,所見所聞直達天聽,每一任司長無不例外皆是皇帝心腹,更是各位皇子極力拉攏的勢力。
但因着當年那件事,她自是不會站隊任何一人,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嫡親兄長。故而,京都内許多人都容不下她,隻有她死在西北府,監察司的勢力才能再一次被瓜分。
若當真是京都的人搭上了北離,那北離的監察處必然會受到清洗,可眼下北離卻并未傳來任何異常。
崔長歌冷笑一聲,垂眸視線掃過桌上那一本本冊子。
當初接手監察司時她便費了一番功夫清洗各方勢力埋下的暗樁,派去北離的監察使,更是慎之又慎。
或許不是出了一個叛徒,而是北離監察處所有人悉數叛變。
思及此,崔長歌吩咐:“傳信給朔風,讓他小心北離所有的監察使,這段時日他便先留在北離,暗中收攬情報,尤其是那位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間的争鬥。”
落雪一怔,遲疑道:“殿下,您是懷疑他們叛變?”
“若是皇室有人将他們賣得幹幹淨淨,為求自保,他們别無他法。”
落雪一聽竟還牽扯皇室,便知曉定是與那件舊事有關,她當即止住了話頭,那件事任何人都不敢在崔長歌面前提起。
“如今可供調動的監察使還有幾人?”崔長歌問。
落雪略一思索,低聲回禀,眼下監管昱朝各府的一至五處皆抽不出人手,但是八處本是監察百官,但自半年前她失蹤,在京都便掣襟肘見,寸步難行,眼下倒是能抽調出不少人手。
崔長歌思忖片刻,“那便将八處的人全部調出京都,分散至青州城回京的沿途的各城。”
“那京都的風向,我們如何得知?”落雪問。
崔長歌道:“九處在京都便夠了。”
既然那些人不惜出賣監察司也要除掉她,那回京之路必然更為兇險,更何況九處仍在京都,她隻需知曉皇室衆人的動向便可。
再者說,京中除了明面上的八處和九處外,她也并非全無部署。
如今她自顧無暇,保全自身才是眼下最為重要的。
“殿下,您如此行事隻怕是不合規矩,若是禦史台參您一本,聖上那不好交代。”
崔長歌将方才寫好的信遞給落雪,示意她封上,彈劾一事她反倒不怕,畢竟她自薦執掌監察司時便知曉,她那父皇需要的究竟時怎樣的一個監察司司長。
若她當真規規矩矩,百官交口稱贊,反倒會讓父皇心生忌憚。
畢竟她失蹤的消息對于京都某些人來說必然不會時秘密,能壓下這個消息的半年之久的,自然也隻有她那父皇。
隻是,眼下雖是如此,可時日久了難免不淪為棄子,但她亦有自己的謀劃,她自是不願甘為棋子。
崔長歌笑了笑,至少如今他們越是彈劾,那她的司長之位便愈發穩固。
“行了,派人将這信送往燕然關,一定要親手交到赫連律的手上,不用刻意避開沈岐,燕然關的事情瞞不過他的,若是他查,便讓他查去,監察司不出手阻攔。”
落雪低聲應是,便退下了。
卻說沈岐這邊,他從暗牢出來後未回書房,又去了祠堂,空落落的,這裡隻有他父親和兄長二人的牌位。去歲兄長回京述職時将母親的牌位送至了京都祖宅,而今年北離戰事平息後,他便也要将父親和兄長的牌位送回京都了。
沈岐坐在地上,面前擺着三個杯子,将酒滿上後,他拿起一杯一飲而下。
他又絮絮叨叨的說起和南曲聯盟一事的詳情,待明日他回燕然關便會将那些渾水摸魚之輩全揪出來,這一次裡應外合之下,定然會大勝北離。
又說起崔長歌,沈岐無聲的咧嘴一笑,隻道今年他央求崔長歌摘荷花送他了,如今已有兩支,遲早有一天會摘完那滿池子的荷花。
說着,沈岐卻哽咽了,片刻後他捂着臉,淚水從指縫劃落。
他知曉崔長歌當初答應成婚本就不是因為心悅于他,可這段時日,那些蛛絲馬迹崔長歌愈發不再遮掩,清清楚楚的擺在明面上。
沈岐不去查不去想,他盡力的粉飾着太平。
可……當真有用嗎?
周钰候在外面,眼見就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便走到門口回話,問沈岐可要現在去主院用膳。
沈岐聽了,起身走了出來,伸手接過周钰遞來的濕帕子,将臉上淚痕擦拭幹淨。
“夫人那兒方才送了封信出去,看那人去的方向應當是燕然關。”周钰說。
沈岐腳步一滞,淡淡颔首,“知道了。”
“可要派人……”周钰道。
“不用。”
而主院這邊,崔長歌從書房出來便見晚膳已擺好,她走到桌邊坐下。
落雪上前兩步正要替她布菜,卻被崔長歌打斷,她說:“沈岐會來的,等他來了再用膳罷。”
“他也沒派人說要來用膳,眼下已是用膳的時辰了,您便是不等他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