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疏文倒是很平靜,他繼續喝他那杯水,邊喝邊說:“那場官司你打得一點問題都沒有,什麼技巧啊、戰術啊,運用得都非常優秀,有很多地方是我要向你學習的。你官司打得真的沒有問題,隻是……”
簡疏文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隻是,那場官司的結果,一直讓我意難平。陳上嶼見義勇為,挺身而出保護一個差點被流氓猥.亵的女孩子,遭到三個流氓圍攻毆打,流氓打他的頭,踢他的背,他忍受不了了,才從工具包裡掏出一把錘子進行反擊。陳上嶼是為了救人,可結果呢,他不僅沒能得到見義勇為的獎章,反而被判七年有期徒刑,甚至死在了監獄裡……陳上嶼去世的事情我就不說了,那是個意外,咱們就說這場官司的結果吧,好心救人反被判七年有期徒刑,以後社會上誰還敢見義勇為啊?”
衛知禮也把手中的紅酒放下,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對面的簡疏文,道:“簡疏文,你不适合做律師,因為你容易感情用事,你甚至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法律人。”
簡疏文笑出了聲,“還說你不是來教訓我的,你看,又開始了。”
衛知禮不理會簡疏文的吐槽,說道:“法律人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在法律判斷和道德判斷之間,優先選擇法律判斷,而非道德判斷。而你剛才那番話,卻優先選擇了道德判斷,從純道德的角度去評判陳上嶼的案子,這不是一個專業的法律人應該做的。法律人就看法律。”
衛知禮說上頭了,繼續往下說:“法律上規定,正當防衛與防衛過當的界限在于,針對不法侵害人的反擊行為是否明顯超過必要限度,是否造成重大損害。陳上嶼用錘子重擊錢弘腿部,造成錢弘四級傷殘,已經超過了必要限度,屬于防衛過當。四級傷殘的判刑範圍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陳上嶼被判七年,合法,合理。”
“合法,合理,可是合情嗎?”
“法不言情。”衛知禮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簡疏文,道:“倒是你啊簡疏文,那場官司過後,是你在心裡對我進行了不公平的審判,單方面掐斷我們的友誼。我看不光法律不講情面,你也挺不講情面的。”
衛知禮久久盯着簡疏文看,簡疏文久久沉默。
上菜了,兩個人很默契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安靜地吃起了菜。
兩人吃飽,走出餐廳,外面天已經黑了。
兩人安靜地走在小巷中,走着走着,突然,簡疏文腳步一頓,主動叫住了衛知禮:“衛知禮,那場官司,隻是一個導火索,其實在那場官司之前,我就意識到你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能當時我的做法是極端了一點,我向你表示道歉,但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終究是要分道揚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