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江流熬好了湯,讓一旁早就侯着的小厮給季玖送去,自己又盛了一碗,撿了幾塊順手蒸的點心一起裝在食盒裡,打算給魏初送過去。
他們這一路耽擱,如今已經是十月中旬了,昨日給他父親去了信,道他們已安全到了府衙,讓他不必擔心,算算時間信應該已經送到,若他父親回了信,也該到魏初手上了。
魏初卻不在房裡。
羅江流退出房門看了看将盡未盡的天色,又向前一步回去打量着四下無人的房間,試探着叫道:“阿姐?”
無人應他。
到此時羅江流才後知後覺,他家阿姐這是偷摸做什麼大事去了?
還沒帶他?!
他将食盒重新提回廚房,若魏初今晚回來了,給她熱熱還能填填肚子,從食盒中随手拈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可以,想了想,又撿了幾塊重新裝了個食盒,提着往季玖住的房間走去。
入了夜的天似乎更冷了,羅江流一隻手提着食盒的手被冷風吹得生疼,他一路換了幾回手才走到季玖的房門口,誰知一擡頭,恰好看見那個寒州知州忽地從地上爬起來,眼尖的他清晰地看見他手中的匕首不帶絲毫遲疑地朝着季玖疾刺而去。
羅江流面色大變,大喊一聲:“殿下!”
手中食盒想也沒想地脫手扔了出去。
季玖當然不會放心地讓陳泰接近自己,所以在陳泰将要站起身的那一瞬間,他已經當先站起,後撤半步,擡起一腳踢在陳泰胸口,誰知陳泰被他踢得後退幾步,淩空又飛來一個黑色的不明事物,帶着熟悉的撲鼻香氣,他不及反應,擡手一揮,昂貴的狐皮大氅便揮了出去,卻……什麼也沒接住。
就在那食盒将要正正當當地兜頭砸向季玖時,一旁的宋風遙向前一步,徒手一掌将其擊得粉碎,食盒内那幾塊精緻美味地糕點随着食盒一起碎裂,飛濺在擋在季玖身前的他身上,将大公子的一身青衣濺得梅花點點,連一頭烏發也未能幸免。
觀棋踏出去的那一步默默地收了回來。
一時間,除了陳泰,屋内四人齊齊轉頭,看向門口呆若木雞的少年。
也許是外面的天過于冷,将羅江流的腦子凍木了,他今日的反應過于遲鈍了些。直到看見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是…惹禍了…
一時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嘿嘿一笑,擡起手沖屋内人尴尬地打了個招呼:“那個……各位晚上好?”
宋風遙悶笑一聲,倒也不介意,随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屑,轉頭對着被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絲毫未被波及的季玖道:“殿下,請允許我回去換身衣服。”
季玖點頭應允,複又坐下,對着身旁的裴子堯道:“裴知府見笑了。”
裴子堯幹笑道:“年輕人,眼疾手快是好事,呵呵,好事。”
呆立在門口的羅江流後退了幾步讓開路,對着出來的宋風遙低聲道歉:“對不住,大公子,我并非有意的。”
“無妨,我知道你是好心,不必放在心上。”宋風遙好笑地看着他,頂着一身的點心屑拍了拍他的肩,“反應很快,是習武的好苗子。”
羅江流愣愣地看着他走遠,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臉。
太丢人了。
“怎麼了這是?”
聽見熟悉的聲音,羅江流放下手,見魏初領了一個年紀約摸二十來歲的女子朝着這邊走來,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隻好對她道:“阿姐,你回來了?我去廚房給你熱湯,一會你記得回房喝。”
說完拔腿便跑,轉眼便遠離了這個讓他丢臉的地方。
房間内兩坐一站一跪,季玖看着陳泰被觀棋押跪于地,并未說話,直到看見魏初領着女子進來,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知州大人,你且回頭看看,這是誰?”
陳泰轉身擡頭去看,待看清魏初身後的女子,他才一臉頹唐地再度跌坐在地。
“原來殿下都知道了。”
季玖倒了杯茶,沒理會他的話,反而對魏初道:“奔波半日可累了?坐下來喝口茶,阿流他……”他頓了頓,想起羅江流方才的傑作,沒忍住露出一抹笑,“他做了些點心,我讓人去給你端來。”
魏初看着他嘴角的笑,不知為何就想起她與他在西羌初次見面那次他伸手指向自己時的笑容,直覺他這笑一定不懷好意,于是拒絕得十分幹淨利落:“阿流已經去準備了,殿下若無事,我便不在這裡打擾了。”
她說完,見季玖也不說話,轉身便走。留下茫茫然的季玖轉頭看向裴子堯:“我又說錯什麼了?”
回答他的是裴子堯更為迷茫的目光。
然而此刻陳泰還在,他也不好追着去問,隻好壓下一肚子的疑慮,沖着陳泰露出一個自以為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