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掌大的黑色絲絨禮盒裡,靜靜地躺着一枚銀色的戒指,戒指中心凹陷下去表面上嵌上一塊透亮的鑽石,朝裡看進去,有一塊黑色的小石頭,微微移動,能看到石頭的搖晃。
邵子濯望着戒指,呼吸一滞,無法言喻的欣喜像潮水般淹沒了他,他難以置信地擡頭:“你說什麼?”
關山月緊張地吞咽口水,将戒指盒朝前遞過去,認真地凝視邵子濯的眼睛:“身邊很多人結婚生子或者丁克單身,他們都有各自的幸福與不悅,但關于婚姻,我從來沒有過構想,尤其是我自己的婚姻。”
“我的人生裡有很多東西,一開始是必須上進的責任與使命,我背負着父母和姐姐拿命換來的人生,不能松懈,也不被允許松懈,停頓是萬劫不複的,而婚姻,就被我視為這萬劫不複中的無法回頭的一步。”
“婚姻會影響我升職加薪,會讓我陷入無盡的家務,會讓我成為某人的母親、某人的妻子,最後放棄所有理想,抄起鍋鏟圍着竈台打轉,鎮日相夫教子,以丈夫和孩子的榮耀作為自己的臉面。”
“是的,我恐懼婚姻,恐懼孩子。我害怕被世俗的要求綁定在家裡,害怕被溫室或冷室折斷羽翼,害怕我從小到大的努力在孕育了一個生命後化為子虛烏有。”
“直到我突然來到了這個時空,被告知會有一個孩子,還不得不擁有一個未曾謀面、毫無感情基礎的老公時,我并不情願。”關山月輕笑了一下,“可你也知道,系統帶電的,我沒有拒絕的權力。”
“我接受了系統的任務,解構着其中的劇情,蜿蜒曲折地達到目的,而後,在萬般目的中,遇上了你的真心。”
“我沒辦法抗拒,我無法抑制地想要靠近,即使我跟自己說過一萬次,我隻是系統安排好的替身,我們之間的感情都是逢場作戲,玩玩而已,誰會當真呢?”
“後來,我發現自己會因為你給元望舒打電話而難過,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情緒起落,會故意跟你賭氣,千絲萬縷的心思,全因你而起。”
“我終于不得不别扭地承認,我喜歡上你了。”
“在漫長的分别過後,在貞貞成為我人生無法分割的一部分的時候,我理清了我的心,我仍對婚姻心有餘悸,但愛能輕易越過時空的隔礙,也能消解我的顧慮與不安。”
“邵先生,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都願意永遠不放開我的手嗎?願意參與我的人生,占據我名字旁留出空白的丈夫一欄嗎?”
關山月越說越平靜,嘴角的笑意卻抑制不住,她淡然地舉着手中的戒指,等待面前男人的答複。
邵子濯語無倫次:“可是,求婚要······”
愛意的剖白太過直接,幾乎要将邵子濯砸暈,他慌亂地看向四周,夜晚的醫院安靜得隻能聽到起搏機的聲響,沒有鮮花氣球,沒有遊輪或者直升飛機,隻是在醫院刷白的牆壁面前,她就這麼掏出一個戒指,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道出求婚宣言。
一牆之隔,貞貞昏睡着,針水正在順着透明的塑料線進入她的身體。而面前的人,素面朝天,随意裹着的衣服太過家常,平凡普通的像是每一個日夜,找不出半分特殊。
過于簡陋,跟他的計劃南轅北轍。
全都在意料之外,但他偏偏清晰地感知到了名為“幸福”的情緒,跟着呼吸釋放在他身體的每一角落,思緒也有點飄飄然。
關山月笑意越發盛大:“誰規定的求婚要怎麼辦,隻要有你,有我,就行了。”
邵子濯望進她的眼中,她的瞳仁曆來清澈,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的瞳孔裡隻有他一個人,他的心一點點落下來,重新被地心引力感召。
他深呼吸:“我願意。”
他緊接着又問:“那關小姐,你願意從此與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嗎?”
關山月徹底笑彎了眼,她把邵子濯的手從身側拉過來,攤開,将戒指套上他的無名指:“這是隕石的碎片,從億萬光年外而來,就像我一樣,突如其來,而後留在這個世界裡。至于的回答······”
關山月指指戒指上的黑色石塊:“都在這裡。”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關山月笑意盈盈地看向邵子濯。
她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大力拉進溫暖的懷抱,熟悉,安穩,遮風避雨的短暫安栖之地,她安心地閉上眼,享受此刻的甯靜。
“誰家的小孩針水都沒了!家長哪裡去了,怎麼沒人看着呢?”房間裡傳來護士小聲的斥責。
關山月如夢初醒,紅着臉從邵子濯懷裡鑽出來,她三步并作兩步,趕緊進了房間跟護士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們一時疏忽了。”
護士上下打量她一眼,确實看起來有些疲憊,她搖了搖頭:“有點晚了,你們用點心照顧一下,打完這瓶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