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跟你說過,狐狸會騙人,”烏芝芝沒有心虛,也沒有因為被困于陣法的慌亂,反而還有閑心不斷刺激謝忱,“是你不長記性。”
無論多少次……都不長記性。
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要靠近紅狐嗎。
謝忱氣極反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有着點森然的意味,重複了一遍:“芝芝,跟我回去。”
“不要。”
謝忱垂眸,隻是這回,他拿出了判官筆,以靈力為墨,天地為畫卷,古老的符文在筆鋒之下誕生,右手持筆,左手掐訣設陣,竟然是一心二用!
強大的氣息從青年的筆下爆發,就連青蛇也被震驚了,若陷入此陣的是自己,自己又有幾分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青蛇肚子裡的壞水一冒,煽風點火,“快攔住那隻死狐狸,不然她就真的要魂飛魄散了。她現在完好的肉身可是用尾巴換來了,而如今,她已經一條尾巴也沒有了。”
謝忱身心一顫,緊接着猛地低頭死死盯住青蛇,“你說什麼?”
“我說那隻死狐狸在找死,沒聽清嗎?”不為什麼,青蛇就是單純地想給自己的死對頭找不痛快,能順便毀了這個世界最好:“哦,本大爺差點忘記了,死狐狸騙你說去填【天光隙】不會死,可本大爺明明記得,當初她可是有足足十條尾巴的。”
腦海中的弦瞬間繃斷,謝忱終于明白一直以來的違和感從何而來,怎麼可能填補【天光隙】無需代價?
而芝芝……早在自己在無數個輪回中見到她的第一面時,就已經失去了一條尾巴。
也正是因為被【天光隙】耗盡了所有的靈力和修為,輪回之後的紅狐才會光有九尾,而無九尾所應有的修為。
謝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重重疊疊的陣法宛如困獸的囚籠,将烏芝芝一點點地壓制,僅僅是靠近,烏芝芝就能感受到其威力之可怖。
烏芝芝不害怕,她信謝忱舍不得傷她。
但是……
“謝忱,如果我不去,這個修界撐不了多久,”烏芝芝長身玉立了,臉上沒有舍己為人的悲憫,也沒有什麼決絕,隻有波瀾不驚的平靜,“謝忱,你應當清楚,修界和一條性命誰更重……”要?
“自然是你!”謝忱急促的聲音打斷了烏芝芝。
烏芝芝笑了:“我就知道。”
“所以有時候,謝忱,我挺恨你的。”烏芝芝不止在一個輪回中想過,假如謝忱對自己壞些,哪怕有一次露出了破綻,自己也許就不會那麼執着地去救他。
直到搭上了所有,也甘之如饴。
曾經有一次,她就先殺過謝忱,她對着謝忱哭,一直哭一直哭。同他說,師傅,我好累,我不想再斷尾了。
這不是你的錯。謝忱這樣回答她,然後笑着将紮入心脈的匕首轉動……然後決絕拔出。
那一次,烏芝芝在謝忱的屍體旁蹲了很久,很久。然後折斷了自己的第六條尾巴。
她可是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讓謝忱活下來的結局,所以她怎麼可能放棄?
“師傅,我比你強太多,太多了。隻有這陣法,是我怎麼也比不上你的。” 烏芝芝擡手去觸碰近在咫尺的劍陣。
謝忱狠狠地咬住了牙,逼迫自己不要心軟。
可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環環相扣的陣法中,劍影并沒有刺穿烏芝芝的掌心,反而柔和地避開了她。
“為什麼?”青蛇不解出聲。
謝忱忽然記起了什麼。
果真,下一刻,烏芝芝拿出了一枚劍穗。
尾指大小的胡蘿蔔劍穗勾在少女蔥白的食指上,一字一句,仿佛将謝忱推入了萬丈深淵。
仿佛響起當初含笑的承諾。
——謝忱永遠不會與烏芝芝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