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他們到了莊恙家裡。
莊恙往常是一個人住,他本來想在冰箱裡找點蔬菜做點粥喝,這幾天屋子裡沒人,冰箱都是空的。
他扭頭看着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的三個小輩,一個個背都打得很直,手也是乖乖地放在一旁,沒玩手機。
他哭笑不得地說:“不用那麼拘謹,坐那麼端正幹嘛。”
韓歲晏才出院,在飲食方面,莊恙還是想着自己在家裡面弄些清淡點的菜才好。
“不用麻煩的莊叔叔,我和林松予晚上不吃,保持身材。”祁燕睢不想讓他忙活,他手上的傷也不知道好完了沒有。
“叔叔,我得回去拿東西,也不吃了。”韓歲晏的聲音清冷得像是山間的泉水,聽起來讓人特别舒服。
“你們都不吃啊,我這冰箱應該有點未蔔先知的能力在身上,它也沒裝什麼東西。”莊恙笑呵呵地從廚房走出來,臉上的皺紋顯現,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和藹了。
“韓歲晏要回去啊?這麼晚了,我跟你一起?”祁燕睢轉頭看向韓歲晏,希望他能答應。
“不——”韓歲晏話都沒說完,莊恙直接打斷說可行,還說讓林松予在這裡等着祁燕睢,到時候他倆回去也有個伴兒。
韓歲晏:“......”您說行就行吧。
*
“你說要回來拿東西,就是它?”祁燕睢不解,“這…你養的?大晚上的還在路邊晃悠?它不冷嗎?”
“你問題好多,能不能一個個問?不是我養的。”或許韓歲晏是見到小橘貓了很開心,說話都帶着些尾音。
他的眼睛沒離開過小貓,手掌心一下又一下撫摸着它圓圓的腦袋,一直看着它吃。
是一隻橘貓,昏暗的路燈下,勉強看清腦袋頂有圈白毛,身上是橘色和白色相間的條紋,很讨人喜歡。但它隻顧埋頭吃貓糧,沒注意旁邊的人正打量它,
聽他們談話也隻是動了動耳朵,不曾擡頭。
祁燕睢蹲在不遠處,沒有走近,怕驚擾它。
“韓歲晏,這貓多大了?”
“不知道,可能一歲多了吧。”
“那它怎麼這麼晚還在路邊?”
“它就住路邊。”
說到小貓,韓歲晏的話明顯多了些。
“那你......是怎麼跟它熟絡起來的?”祁燕睢正對着昏暗的路燈,可以看見小貓正在親昵得蹭韓歲晏的手心。
寒冷的冬夜似乎格外能調動人的情緒,也許是這次多了一個人的陪同,韓歲晏覺得今晚的這條小路也不是那麼冷清肅殺,他似乎也變得感性了。
更主要的是,他的眼尾也有兩顆小痣,跟哥哥的一樣。
韓歲晏歪着頭看他,愣了幾秒,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上,模糊得看不清臉,那是不是......
是不是可以當成是哥哥在陪他。韓歲晏想。
他突然好想說話。
“怎麼了,不想說就不說。”祁燕睢不知何時站起身,往他這邊靠近了些,“小貓乖乖。”
他伸手試着摸了摸小橘貓的背部,嘴裡一直念着小貓乖乖。
韓歲晏回過神了,他動了動嘴唇,清冷的嗓音貫穿整個黑夜,“它應該被抛棄了,很早之前看見過它和别的野貓争食物。
後來有次看見它時,它就癱在路邊的草坪上,後腿被劃了好大一條口子,奄奄一息,腿上鮮血直流,我才抱着它趕到最近的寵物醫院就診…
它在寵物醫院待了一周,勉強恢複了行動力。它害怕人,但它隻會躲。寵物醫生說它很久沒吃東西了,很虛弱,需要好好照顧。
最初我是帶它回家的,我挺喜歡它,但是它好像很怕我,我拎着它走的時候,它蜷縮在籠子角落,回家後它老是爬上陽台,望着來的方向,看起來神情憂郁。
陽台上什麼防護都沒弄,我怕它不小心會掉下去,就關了陽台的門窗,後來它就經常蜷縮在靠近陽台的那個窗台,雖然喂它食物它會吃,但是我總覺得,不該把它帶回去,于是放它走了。”
韓歲晏一邊給它加貓糧,一邊講話,“之後好幾天沒見過了,上個月,我路過這裡,是放它走後第一次碰見它,它就趴在這個院門前,我以為它是那家人養的,也就沒多想,順着路回家了,但好幾次都是這樣。
我就上去問院子主人是不是養了隻橘貓。他說家裡就兩個人,孩子上學,自己工作也忙,就沒養貓,并且自己是不久前搬來的。
很明顯了,那隻橘貓被抛棄了。”
韓歲晏歎了口氣,“它也許是覺得主人還會回來,才一直待着的。但是很可惜…它的主人應該早就忘了…”韓歲晏說着,眼底說不盡的落寞,他伸手摸摸貓貓頭,想給它一點安慰。
此後韓歲晏總是忍不住想照顧它,他知道橘貓就在這裡,下大雨的時候,他會冒着大雨出門,看看它是不是被淋濕了,下雪的時候,他也會出門…後來他做了一個小房子,安在小院外面的花壇旁,希望下大雨的時候小貓有個避雨處。久而久之,小貓也熟悉了韓歲晏的靠近,變得不那麼驚慌,有時候看到韓歲晏路過,它還會爬上圍牆,主動朝他叫一聲,算是問好…
“你看那個小房子,就是它現在的家,我每隔一兩天都會來看看,今晚氣溫低,我想着再給它多加點舊棉襖,就借口說要拿東西出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韓歲晏整個人都散發着溫熱,望向橘貓的眼睛裡滿是喜歡和關心。
小貓吃完了,腦袋蹭了蹭韓歲晏手心,滿足得搖了搖尾巴,然後慢悠悠回小房子裡了。
韓歲晏收回手,站起身,任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它很喜歡你呀,或許你可以再嘗試帶它回去,萬一它想通了呢?”祁燕睢眼角彎彎,大膽出主意。
“下次吧,萬一呢。”韓歲晏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