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這種地方自然是煙霧缭繞,氣味渾濁,男人的酒味汗味交雜着劣質的熏香,在一個隻有小門小窗的地方,混合出一種幾乎至幻的味道,晚甯是熏得頭昏眼花,眉頭緊鎖。顧言看着晚甯臉色越來越差刻意緊緊走在她身側,防着她突然昏過去。
各色吆喊聲在昏暗陰冷的室内重疊成一片亂麻,聽不出哪一句是從哪裡來的,到了耳邊皆是烏泱泱地渙散開,叱羅桓自顧自的說着什麼,晚甯和顧言是一點也沒聽見。
走到房子的最深處是一個小小的天窗,外面熾烈的光線投射進來,在地上形成了耀眼的光斑,隻要看一眼就會蒙住視線。天窗正下方靠牆放了個高腳的桌案,桌案上擺着些不合時宜的瓷瓶,一個袒胸露臂的倉羯人站在桌案旁邊,一直環顧着賭坊裡每一桌的一舉一動。
叱羅桓領着晚甯和顧言走到那桌案前,臉色綻開了一個标準商人的笑容,那倉羯人見到叱羅桓,遲疑了一瞬,微微揚起嘴角,警惕地上前與叱羅桓來了個擁抱,而後兩人說起了倉羯語,叱羅桓時不時回頭看看晚甯和顧言,那倉羯人亦順着視線看過去,一番交談後,那倉羯人走進了身後的房間裡。
叱羅桓見那倉羯人進屋去了,便轉身回來,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我說我帶了兩個大俞的朋友來,能幫他弄到更多他要的東西,他說要進去通報他主子。不過你們一會要是拔刀子,我就不進去了,免得拖累你們……”
顧言往前邁了一步,擋在晚甯身前,“你不是挺能幹的嘛,你不進去,我們拿什麼與他說話?”
叱羅桓撇開視線一想,覺得好像是這麼個理,于是仰了仰頭,“那……那你們記得護着我點兒啊,畢竟我現在是你們的關鍵人物,沒我,你們什麼也别想辦成,那什麼,加錢啊。”
晚甯從後面把顧言推開,露出臉來,“叱羅你放心,我保證你不會有事的。”
顧言此時也不知哪裡來的不悅,隻覺得自己腦子裡異常暴躁,看着牆角皺着眉。
半柱香之後,那倉羯人轉出門來,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進屋去,一雙異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晚甯和顧言。
那屋裡竟擺着些大俞的漆器,大漆架子上陳列着幾件細緻精巧的瓷瓶和玉雕,皆由巧匠所造,一眼便是價值連城,一張大漆桌案四條腿皆是盤支雕刻,那些彎曲弧度渾然天成,非精工不能造出。
一個大俞衣冠的黑瘦男人坐在那桌案前,一雙透着精明的眼睛正看着進門來的三個人,“你們從哪來?來找我,有什麼事?”是大俞的語言。
顧言一把扯住正要上前的晚甯,“你從哪來,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聽到這話,一雙怒目瞪着顧言,“叱羅桓,這就是你說的朋友?”
叱羅桓心想怎麼什麼事都扯上他一波,這錢掙得也太難了,苦惱的表情爬了滿臉,“掌櫃,他們隻是好奇,畢竟你們是鄉裡嘛,是吧?”
晚甯此時突然竄了出來,抓起那架子上的瓷瓶,在手裡一晃一晃,“掌櫃,你這東西比那廣陵侯府的都要别緻許多,送我玩玩?回頭我給你拿個更漂亮的。”
那黑瘦的男人頓時緊張起來,“你你你你放下!這可是很貴的!世間僅此一隻,快放下!”
晚甯繼續嬉笑道:“那掌櫃告訴我,掌櫃家鄉何處,我便放下。”
那男人果然是極愛财物之人,左顧右盼了一番,随着守在門口的倉羯人使了個眼色,那倉羯人大步上前就要護主,但,顧言的劍可不同意。劍尖抵着那倉羯人壯碩的胸膛,他在上前一步,便可嘗到穿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