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星月冉冉于空，幹燥的風卷來了沙石峭壁特有的氣息，帶着一股食材混合而成的香氣，溜過了晚甯鼻尖。顧言拉着晚甯從郡守府裡出來，繞過一棵的胡楊，拐進了旁邊的小院子裡。

“不是，等等等等。”晚甯壓低了聲音從後面用力的拽住了顧言，“猴子，你怎麼學會偷東西了？”

顧言一邊把晚甯往院子裡拽，一邊轉過頭看着晚甯戲谑地笑起來，“必要之時，偷東西搶東西我都會，但現在可沒有。”

晚甯狐疑地看着顧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心想這猴子到底憋的什麼壞。

顧言一隻手拖着不是很情願的晚甯，另一隻手推開了那院落邊上一間低矮屋子的門，迎面飄出來一股來自大漠食物的濃濃香氣，幫着顧言把晚甯拖到了屋裡。

晚甯進去左右一瞧，發現是一間收拾得很利索的廚房，爐竈裡剛剛熄下的爐火還在隐隐冒着火星，竈台上放着一壺水和幾個杯子，那鍋裡分明是炖好的牛大骨，四周還擺着些大餅炸酥之類的吃食。

“你讓人做的？”她驚奇地瞪着眼睛看向顧言，而後又回過頭去看着鍋裡香氣撲鼻的牛骨，皺起眉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對啊，我們都才來，你也沒出來過呀。”

顧言向來愛看晚甯稀奇古怪的模樣，手裡摩挲着晚甯纖細的指尖，走到她身側，從竈台邊上撈來一個碗遞到晚甯面前，“吃吧，知道你餓了。”

晚甯自然而然地擡起雙手來接，顧言手心一空，發覺有一絲失落從心尖飄過。

“真能吃？”晚甯端着碗，看着顧言想再次确認。

顧言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拿了另一隻碗，從鍋裡夾起一塊大骨放在碗裡，轉過身去找那擺在牆邊的桌椅，一邊走一邊引誘般說道：“哎，你不吃我吃，我可餓了。”說着，還刻意擡眼瞟一瞟晚甯。

晚甯學着樣子，抽了筷子夾了一塊，走到他身邊坐下，看見他用筷子剃下一片片肉放嘴裡，也學着照做。

“等會再去另一家瞧瞧，看有沒有别的東西吃。”顧言一邊吃着，一邊看向門外。

“去另一家？這郡城你承包了？”晚甯直起身子，夾肉的手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着顧言。

“郡守說啦，這裡的院子，廚房都是獨立外開的，外頭放牧的經過，皆可取食。”

晚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繼續往嘴裡塞肉。又鮮又香，一邊嚼着一邊兀自想了想，歎了口氣，“要是我們那也是這樣該多好啊，我這一路上也不至于餓得前胸貼後背，跟那山裡的鳥搶果子吃。”

顧言聽了這話，手停在了半空，一陣酸楚從心口爬到了喉嚨裡，“那天你站在侯府門口看了許久，為何不進去？”他想起了那天晚甯攪着衣袖站着侯府門口茫然無措地神情，此刻仿佛有一隻手攥緊了他的心。

晚甯一邊吧唧吧唧吃着，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我本是想找你的，可回頭一想，又怕連累你，而且，我給你寫了那麼多信，都沒有回音，我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呀。”說着說着，後知後覺看見顧言臉色不對，又補充道：“不過都過去了，我這一路在山裡見着不少美景，那山泉水啊，可甜了。”

“阿甯，我……”那陣酸楚如同卡在顧言的喉嚨裡，讓他說不出話來。

“你不必解釋，我都明白。”晚甯淡淡說着，轉過身去，把碗放進水池裡，勺了清水洗起碗來。

顧言站起身，走過去，把手伸進水裡，撈過她的手，握進手心裡，“你那時候是不是還怕我會殺了你……”

晚甯的動作停住了，她确實想過顧言會把她抓起來，殺掉。

聽見一陣隻有水面搖曳的寂靜，顧言看着水裡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繼續道，“你可知你住那院子，是修給誰的？”

晚甯擡起頭看向他，驚喜和疑惑在目光中閃動。顧言的視線對上她的眼睛，輕聲道：“你那日問我高興什麼，你現在告訴我，我高興什麼？”

“你什麼時候懷疑是我的？”

“陳清可有與你提起宴白？”

晚甯垂眸思索了一番，山寨裡，顧言突然出現，那副一夜未眠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裡。

顧言撈起她的手，從竈台上找到一塊幹淨的布，仔細地擦着，“我怕極了。”

見他此般愧疚難當的模樣，晚甯頓覺這舊賬查得毫無必要，把手抽回來在身上胡亂蹭了蹭，揚起下巴擺出一副傲氣的模樣，“你也太小看我了，你走以後，我可長了不少本事呢。”

此時窗外的一瞬“沙沙”聲，鑽進了晚甯的耳朵裡，她擡起手示意顧言别說話，指了指窗戶，眼神交流之間，兩人一起慢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