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襲人,星月為燈,不知不覺間,子時已過,越州城門早已落鎖,官兵們眸光炯炯,執戟而立,倒是一副盡忠職守的模樣。此時進城的路上已經沒有行人,唯有一架馬車慢慢悠悠地走過去。
晚甯說,反正已經很晚了,也不怕更晚些,那馬兒跑得太快她覺着颠得很。于是兩人此時剛到城門口,官兵們把那長戟一橫,攔住了去路。
“城門已鎖,來者何人?”一官兵厲聲問道,那長戟緊緊握在手裡,随時便可揮起。
顧言擡起頭,不說話,面對着那官兵,讓他瞧,神色冷冷淡淡。
夜色濃稠,借着身側架高的火光,似也看不大清楚,那官兵便往前走了兩步,探着身子湊了過去。
顧言此時目中寒光掠過,翻身一踢,那長戟從官兵手裡瞬間脫了出來,顧言一把接過,在手中轉了一圈,戟刀正正架在了那官兵的脖子上,在往前一寸便可見血。
“不要往前湊,我教了你們多少次?”顧言此時厲聲責罵起來。
那官兵驚得魂魄恍惚,顫着呼吸,眨着眼睛,身後的幾個兄弟此時幾乎要沖上前來,可礙于同伴的性命,頓住了腳步。
此時那官兵渾身都在發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這才瞧得清楚,眼前是他們的顔都尉,于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都尉,您别吓我,我膽兒小……”
顧言把那長戟立起,責備起來,“你膽兒小還敢往前湊?”
那官兵知被訓斥,低着頭,不敢多說。後面站在原地的幾個官兵亦聽見了這邊的訓斥聲,收了戟,一個個乖乖站好,不敢随意動作。
晚甯此時見那官兵怪可憐的,于是跳下車來,走到顧言身邊,伸手去拿他手裡的戟。
顧言見她要,便給了她。
“辛苦啦,還你。”說着,便把那長戟遞到那官兵面前。
那官兵看看晚甯,又看看顧言,他見顧言此時看向别處,毫無意見的樣子,才怯生生地從晚甯手裡接過,“多謝姑娘。”
城樓上的官兵皆細細看着下面的動靜,見無事發生,那準備轉身拿弓的幾個亦停住了手。此時城門口的官兵們皆揮手示意放行,自己人。
顧言和晚甯坐上馬車,慢慢吞吞地進了城,而後城門再次關上。門口的官兵見門關好了,自然是交頭接耳起來,皆說,顔都尉帶了個姑娘,似是很聽那姑娘的話。
此時顧言裝病是人盡皆知,可極少有人知道,顧言到底長什麼模樣。
那馬車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嗒嗒的馬蹄聲清晰又平緩,晚甯聽着覺得分外安心,左右搖晃起來。
“夫人可累了?”顧言看向她,笑了笑。
她定住身子,似是感覺了一下,而後答道:“嗯,有一點點。”
顧言輕笑,抽了一下馬背,車子便走得快了些。
到了侯府門外,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晚甯跳下車,跨着台階往裡頭跑,自然,被侍衛攔住了。
顧言跟在後面,走到侍衛面前時,把那侍衛驚了一跳,于是那嘴張開,而後一張一合,憋了半天,依舊不知叫什麼好。
晚甯看笑了,湊到那侍衛耳邊,“少主。”
侍衛怯怯地後退了半步,看了晚甯一眼,又忙轉向顧言,颔首道:“少……少主。”另一邊的侍衛此時也随着應聲。
顧言把湊到侍衛身邊的晚甯拽到自己懷裡摟了起來,低頭看她的眼神裡似有責備,而後又看向另一個驚在一邊的侍衛,“車裡有兩個犯人,帶到獄裡去。”
那兩個侍衛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看他們那摟着姑娘的少主,慌裡慌張地道了聲是,急急忙忙跑下台階去。
他們檢查了一下車裡的人,見沒什麼問題,便拉起缰繩駕着那馬車前往大獄。
顧言拉起晚甯往裡頭走,夜巡的侍衛看見顧言回來,手裡還牽着個姑娘,個個都驚呆了眼。
一個個皆不敢看,卻又很想看看,故而眼珠子轉來轉去,走着走着,便三三兩兩地撞在了一起。
“我多日沒回你們就這樣手腳笨起來了?”顧言冷着臉,刻意吓唬他們,晚甯此時憋不住笑,捂着嘴。
那些侍衛一個個上前跪叩喊着少主,心裡是又納悶又好奇,一個個皆尋思着,這是哪裡來姑娘,他們這閻羅少主居然這樣拉着不撒手。
顧言沒管他們想些什麼,說到底晚甯今日起便也是他們的主子了,他上前吩咐了兩個侍衛去門外頂上,而後便遣走了其餘的幾個。
此時夜深人靜,侯府裡慣常的燈火通明,回廊上挂着繪有鳥獸的琉璃燈盞,在習習夜風中輕輕晃動,那光影搖曳輕轉,晚甯走在其間,有了些安心的困倦,打起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