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宜下發搜捕令的時候,越州與竟州的山間谷地裡,叛軍的屍首都已拉到義冢掩埋,可滲入泥土裡的血腥氣卻久久不散,風如月帶着臨瑤從谷地穿過,土色裡斑駁的鮮紅刺進了臨瑤的心裡。
“走這裡雖快些,可卻是會讓你不高興的,我本要帶着你繞官道過,你非不聽。”風如月本算着走官道兩三日也不算大過,反正他也不是正規軍士,不過是武初明臨時找的替班。
臨瑤卻想再快些,半道上要他抄近路,那大軍繞北的山谷便是近路。
自己選的,便要踏過去,都是應該的,臨瑤晃神了須臾,道:“我是族長,我不怕,大人往前走就是。”
風如月順着馬蹄的節奏點着頭,目光看着前方,他也看不慣那一地的血迹,“這不是走着嘛,這裡雖近,可卻不平坦,已經是這速度了。”他倒是想跑起來,可這裡設過陷阱,需當心着沒清理幹淨的。
果不其然還橫了一地的鐵蒺藜,風如月趕緊勒了馬,那馬一陣嘶鳴,踢着腳往後退,拐到一邊,繞過地上的東西,“嚯,回頭我便給阿言說一嘴,宴白這叫辦事不力。”
臨瑤偏過身子去想着看一眼,風吹月卻一把摟起了她,生怕她摔下去,“看什麼,鐵釘子,一地,全是血。”
棕黑三尖兒釘子一個個染着紅,風如月是一點兒也不想讓臨瑤瞧見。
臨瑤擡起頭來隻看見風如月的下颚,整個人被他一隻手便籠了起來,聞見他身上一股藥草的氣味,“大人,你回到城裡就知道了,宴大人根本忙不過來。”
“什麼意思?”臨瑤聽見他聲音從心口震蕩到她的耳朵裡,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靠了過去。
風如月頓覺心口一沉,望着前路的目光裡,閃過一瞬慌張,而後又化作了歡喜,妙得很。
臨瑤靠在他懷裡,腦袋輕輕搖晃起來,“我的族人鐵定呆不住,在城外紮營的話,肯定會喊着要進城去,我替這幾萬人讨了好處,有地方安身,他們便能自己安生起來,暫且不會亂。”也有私心的,一時而已。
風如月嗯了一聲,沒再回答,盯着四周,生怕有什麼忽然出現的東西。
偏偏他這擔心總成真,靈儀族跑掉的叛軍從山裡殺了出來,能看見的便有十幾人,手裡鋼刀一橫攔住了去路。
風如月也是覺得最近幹什麼都不順當,許是運氣用光了?“哎呀,怎麼怕什麼來什麼?”他把馬一勒,停在了原地,“你們是打算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攔路虎們相互對視之後沒有回應,他們别無去處,跟着劉夕,如今四處埋伏,隻想找到臨瑤。
無望地躲藏蹲守,還真被這十幾個人找着了,還是毫無防備的兩個人。
風如月也沒底,可總不能退,低頭輕聲囑咐臨瑤:“一會抓緊這缰繩,抓住了。”
臨瑤不知何意,隻是照做,卻發現風如月下了馬,而後又看見他一步步走向那些持刀的靈儀族人,她不敢有絲毫動作,隻能配合着,生怕自己又生了枝節,拌風如月一腳。
風如月搖着扇子站定,擺出一副懶散模樣,沒底也不能讓人瞧見不是?
十來個靈儀族人都疑惑起來,這越州人怎麼不害怕?不想了,先上再說,鋼刀手起刀落。
風如月身型一閃躲過一刀,身後又落下一刃,一點兒都沒再客氣,他歎了口氣,挑了一把落在身邊的刀背,踩在腳下順着力道踏上了持刀之人的臂膀,蹬着他騰空而起,一腳踢翻了旁側一個,順勢回身,手裡的扇子旋轉而出,砸在方才那個的臉上,伸手一接,擡手便在他頭側重重敲下,看着他也暈眩倒地。
旁側刀鋒驟然襲來,他閃躲其中,素白繡銀的衣袍在刀鋒之間穿梭,尋到機會,便擊向那些握刀的手腕,隻要刀一脫手,手裡的扇子便重重砸在他們的頭上。
半臂裸露的幾個靈儀族人鋼刀落地,便将手臂伸進了腰簍,數條毒物被扔到了地上,皆似認主般隻對着風如月張嘴。
“嚯!什麼玩意兒!”風如月驚了一下,想喊便喊了。
靈儀叛賊得意一笑,攻城時沒用上,現在用好像也不錯,靈蛇可是他們的寶物。
滿地的靈蛇吐着信子不斷地跟在風如月腳邊,張開嘴不斷試圖撲咬,而鋼刀還在他身邊繼續揮下,招招皆要取命,風如月開始一再敗退。
危急之際,他轉身跑向臨瑤,扇子拍了一下馬,那馬霎時奔起,帶着臨瑤沖向持刀的靈儀叛賊。
被馬撞一下可不得了,他們一個個急忙躲開,看着臨瑤消失在視線裡。
風如月卻放心了,也不管腳邊是不是纏上了蛇,笑着看她逐漸跑遠,手裡的扇子給自己扇着風,“哎呀,你們的計謀又泡湯啦~”
順着谷地出去,便可直接到越州西郊,就算臨瑤沒有找到路,也會有巡防的軍士發現她。
想及此,風如月收斂心神,目光聚焦在了這些彪形大漢身上,他估摸着今日死不了,定是活捉而已。
果然,鋼刀沒有劈在他身上,而是在揮下的一瞬,趁他躲避靈蛇之際,一記重擊砸在了他的後頸處,他當即昏了過去。
臨瑤被受驚的馬帶出了谷地,一路停不下來,又穿進了西郊的密林裡,不少枝葉在她臉上,手腳上劃了過去,蹭得生疼。
這可如何是好?風如月被圍困,自己停不下來,怎麼找幫手呢?她試着拉起缰繩,學着風如月的樣子想讓馬停下,結果□□的馬兒隻來回打轉,根本不停下。
臨瑤費了許多力氣,根本沒用,那馬帶着她橫沖直撞,好幾次她都險些摔下來。
一番折騰之後,林間傳來了呵斥聲,“是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