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被他完全裹在懷裡,少年的溫度透過僅有的一層衣料傳遞到她的掌心,一度繃緊的身軀在她的安撫下終于緩緩放松。
兩個人坐在操場的台階上看初雪。
時鸢聽他講了一些從前的事,心底也随之酸澀起來,笨拙地湊過去親吻他的下颌。
“别鬧。”
仍然是制止的語氣,但直覺告訴她,陳朝予不僅沒有抗拒,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
四周無人,她乘勝追擊,又吻了吻他的側臉。
她原本想說,陳朝予可以把她的家人當作自己的家人,但這話聽上去實在太過理所應當,她斟酌了一下措辭,改成了:“小魚,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家人。”
僅僅隻有她一個,應當不算過分吧?
結果陳朝予很不給面子地搖搖頭:“你不是我的家人。”
不愧是陳朝予,在煞風景這方面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時鸢不高興地反問他:“那我是什麼?”
“你是……”
後面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陳朝予伸臂将她撈到懷裡,低頭直接攫住了她的呼吸。
時鸢睜大了眼睛,有紛紛細雪從空中簌簌而落,打濕了少年輕顫着的濃密長睫。
冰火兩重天的觸感,卻是同樣的濕潤而纏綿。
隔天在圖書館自習時,陳朝予從書架裡鑽出來,将一本書推到她面前。
杜拉斯的《情人》。
時鸢立刻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也許從那時開始,這段感情的結局就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這或許根本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
時鸢習慣性點點頭,順着正常的思路繼續問:“那你媽媽……”
陳朝予沒理睬她,幫莊亦然把手擦幹淨,問他:“你要不要去兒童樂園玩一會兒?”
話題的轉折異常突兀,意味着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小朋友心大,跳下椅子就一溜煙向滑梯跑去。時鸢急于擺脫被無視的尴尬,緊接着站起身來。
“我去看着他。”
時鸢坐在兒童樂園外面的休息區,在一衆或耐心或活潑的家長中顯得格格不入。
莊亦然雖然賴皮,卻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她得以正大光明地發呆,間或瞟一眼陳朝予的方向。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相對松散,透過明亮的玻璃櫥窗,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車輛。
沒多久,一個年輕女孩站到他旁邊,背影纖瘦,身姿窈窕。
他們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女孩面帶訝異地望過來,與時鸢目光相接。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女孩仿佛明白了,自言自語了一兩句,才略顯遺憾地離開。
時鸢大概能夠猜到,自己又成了擋箭牌。
脫離了高中沉悶拘束的環境,從大學開始,陳朝予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偏偏他不自知,終日神色淡然,反而成了最受歡迎的那種禁欲系,清冷卻勾人。
那段日子,時常有女生輸掉大冒險,在叫好和起哄聲中走到陳朝予面前表白。
可往往在她們糾結着開口之前,陳朝予的長指已經暧昧地箍住時鸢腰側,姿态親密。
然後在對方訝然的注視下,一本正經地拒絕。
“我有女朋友了。”
這招百試百靈,不知有多少臉皮薄的女生捂着臉扭頭跑掉,給還在狀況之外的時鸢拉了不少仇恨。
如今已是陌路,卻依舊要替陳朝予背這口黑鍋,時鸢不禁輕嗤了一聲。
實在是太荒謬了。
春節剛剛過去,年節的氣氛還未散盡,工作人員熱情地招呼小朋友們過來拍照。
其他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時鸢自覺不該混入其中,牽着莊亦然向外走。
莊亦然不情願地挪着步子,時鸢拖不動他,還沒走出幾步,陳朝予已經來到她面前,握住了莊亦然的另一隻手。
一分鐘後,拍立得漸漸顯出影像。
時鸢臉上挂着不自然的假笑,和自己的前任、以及他鬼靈精的外甥,共同組成了“溫馨”的一家三口。
她端詳了一陣,忽然發現自己今天的穿搭也是黑白灰三色,與陳朝予看起來像是情侶裝,也怪不得别人會認錯。
工作人員将拍立得遞給她,順便恭維:“您和先生很般配。”
時鸢一口氣哽在喉中,看着陳朝予給莊亦然擦汗,又從随身的衣兜裡掏出一顆巧克力來哄他。
哄完了小的,他故技重施,向時鸢攤開的掌心裡,靜靜躺着她從前最愛吃的巧克力。
她沒有伸手去接,隻是垂下頭,用吸管攪拌着即将融化的碎冰,聽它們與杯壁碰撞,發出聲音。
“這樣挺沒意思的。”她慢吞吞地說道,“陳朝予,我早就不喜歡吃巧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