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的美景固然令人心曠神怡,但看着陳朝予獨自一人默不作聲坐在一旁,作為同桌,時鸢覺得有必要“照顧”他一下。
于是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和他中間隔着一小段距離。
就像他們平時坐在一起那樣。
“你不去和大家一起玩嗎?”
時鸢說着,細長的小腿垂下來,一晃一晃的,少女白皙細膩的肌膚在日光照射下有些晃眼。
陳朝予不自然地别過臉去,掃了一眼沙灘上興味正濃的幾人,垂下眼搖了搖頭。
“不了,沒有我的位置。”
時鸢對沙灘排球這種體育運動也沒有太大興趣,抱着椰子在遮陽傘下躺一整天,才是更适合她的活動。
但她顯然不能拖着陳朝予和她一起頹廢,那樣也太不像話了。
時鸢在百無聊賴中張望四周,終于發現了一個引起她興趣的玩耍項目。
她拉着陳朝予,一同去了岸邊的礁石。附近島嶼栖息着許多海鷗,每當有遊客喂食,它們就會飛過來,停在近海的水面上。
時鸢喜歡這些靈動的鳥兒,于久困樊籠的她而言,盡情飛翔代表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她将餅幹掰碎,分成小塊丢進海裡,海鷗們自覺圍上來,聚攏在她的面前。
或許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歆羨,陳朝予忽然湊過來,拉近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時鸢一時忘記了退卻,眼中隻能看見他薄唇一張一合,問她:“餅幹好吃嗎?”
海風裹挾着他身上的清新氣息迎面吹來,混雜着薄荷清香的味道,令時鸢的大腦直接宕機。
她摸出一小片餅幹,放進嘴裡嚼了嚼。
“嗯,好吃,是香蕉味的……”
她說着才發覺不對,惱得将剩下的餅幹都丢到陳朝予身上。
但……他看起來意外的高興。
陳朝予的情緒不像旁人那樣外露,從時鸢的角度看,隻能看到他優越的側臉線條,和微微上揚的唇角。
她極少見他如此自然地袒露情緒,趁着他心情還好,指了指海鷗飛走的方向,理所當然地沖他抱怨。
“海鷗都被吓跑了。”
陳朝予點點頭,似乎沒把她超出邊界的責怪放在心上,而是饒有興味地問她:“你覺得海鳥和魚是什麼樣的關系?”
時鸢很難理解他的腦回路,但想想陳朝予畢竟是生物課代表,提出這樣的問題一點都不奇怪。
她懶得思考,晃了晃手裡的包裝小魚幹,随口答道:“海鳥會把魚吃掉。”
陳朝予深深看了她一眼,從礁石上站了起來。
少年敞開的襯衣被海風吹得鼓起,像張滿的船帆。他用雙手圈成喇叭放在唇邊,發出了類似海鷗的叫聲。
起初隻是那麼一兩隻從遠處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現,但不過片刻,大批海鷗聞風而至,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撲棱着翅膀停在離時鸢很近的地方。
時鸢有些驚奇,大着膽子主動去喂,手腕卻忽然被握住。她不得不踮起腳,才能跟随着牽引将手裡的小魚幹高高舉起。
“舉高一點啊,不然笨蛋海鷗會看不到。”
這樣的高度對陳朝予來說輕而易舉,少年的語調輕揚,如風過境,透出不易察覺的懶散。
時鸢沒好氣地小聲咕哝了一句。
“你才是笨蛋呢。”
陳朝予大概率沒有聽見,因為他以實際行動,回答了剛才的那個問題。
“魚會吸引海鳥。”他依舊牽着她的手腕,帶她跳下礁石,在走入海浪之前,鼓起勇氣問她,“要不要和我試試?”
那一瞬間,時鸢被他眼中蘊藏的萬千星辰所吸引,不自覺跟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新世界充滿未知的入口。
那麼到底糟糕在哪裡呢?
當然是因為兩個人身在淺海,一個高高的浪花打過來,令人猝不及防。
哪怕陳朝予用後背擋了一下,時鸢還是從頭到腳被淋得透濕,精心綁好的麻花辮耷拉下來,顯得她像是一隻沒精打采的海鳥。
時鸢擡起水淋淋的一雙眼,發現陳朝予的衣服完全被海水浸透了,濕衣緊貼在身上,她幾乎能夠看清楚,他腹部緊實的肌肉線條。
下一刻,在她因驚慌而逃開之前,陳朝予迅速脫下襯衣,将時鸢整個人裹了起來。
寬大的襯衣遮住了少女玲珑的曲線,時鸢終于反應過來,聽見他在耳畔低低一句:“……抱歉。”
眼下的窘境顯然由面前的人一手造成,時鸢怔愣地盯着他紅透的耳垂看了兩秒,在羞赧沖上頭頂的那一刻火速推開了他,扯緊衣服跑掉了。
初次告白以失敗告終,大概是陳朝予的人生裡,為數不多令他感到挫敗的事。
而更令人挫敗的是,當事人完全沒有領會他的意圖,在兩人在一起之後,還傻乎乎地問他:“你不是在和我探讨海鳥和魚的習性嗎?”
陳朝予眉梢微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報以無奈的眼神。
“看來你真的是個笨蛋。”
“你!”
……
時鸢從宿醉中蘇醒,茫然地發現自己蜷縮在床腳,懷裡還緊緊抱着被她蹂躏得不成樣子的枕頭。
昨夜的記憶紛至沓來,時鸢回憶起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吓得尖叫了一聲,慌亂地摸出手機給聞妙歌打電話。
聞妙歌本來哈欠連天,一聽她的話立刻來勁,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你是說,你昨夜狠狠把渣男給拒了?”聞妙歌難掩贊歎,“不僅如此,你還把你那一家三口全家福拍了照給綠茶發過去?鸢鸢,行啊你,長大了!”
時鸢清醒過來,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僵硬回道:“是啊,我甚至還配了一行字——是的,我們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