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歌一愣,知道眼前的這位武狀元見多識廣,定有乾坤,心裡又重新燃起希望。
“公子可有改變命運的良策?”
“姑娘可知,命自我立?”顧遠征垂眸看她,悠悠開口,“雖是死契,但人隻要活着,便有希望。”
陸遙歌似懂未懂:“那,何處尋找希望?”
“這諾大的顧府裡,便地都是希望。”
陸遙歌歎了口氣:“公子,你可是在同我玩笑?”
“陸遙歌,你覺得我是愛開玩笑的人?”
顧遠征大抵是惱了,上前一步抵近陸遙歌,周身氣場冷傲奪人,逼得陸遙歌後退了一步。
她差點忘了,他可是外面人人喊怕的活閻王。
他說的話,又怎是玩笑話。
“這諾大的顧府中,遍地都是機遇,抓住,便有活下去的希望。”顧遠征的語氣冷冷,卻字字珠玑,“你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你要自己給自己找生路。”
陸遙歌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怔怔地定在原地。
“陸姑娘,你的夜來香。”
顧謙把馬桶提了過來,皺着鼻子,問:“要不我幫你拎過去吧,這味太大了!”
“多謝,不過還是我自己來吧,”陸遙歌接過馬桶,晃過神來,“外面還有人在看我,若是發現你幫忙,我大概逃不了一頓打。”
“唉,太慘了,”顧謙眼珠轉了轉,又開始勸顧遠征,“公子,你要不把她調到前廳吧。”
沒等顧遠征反應,陸遙歌直接開了口,“不必了,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她面子薄,終是無法叨擾那顧家公子。
别了竹林院的兩個人,陸遙歌随李丫鬟回去交了差,大抵也将這收夜來香的流程了解了。
但因為讓外頭取夜香的人等了太久,陸遙歌被打了手闆,罰去了當日的午飯。
在粗使坊的日子便這樣定了下來。
陸遙歌偶爾犯錯,少不了一頓臭罵和譏諷,但做工半年後,粗使坊開始發月錢。
她仔細攢着,又托庖屋外出買菜的姑娘,将這錢給了橋頭賣唱的阿妹。
阿妹識得一些字,偶爾會給她寫信,說一些有趣的近況,好叫府裡的阿姐放心。
偶爾,她也會從别處聽到顧遠征的消息。
那位考上武狀元的顧家公子,依然留在刑部做儈子手的工作,今日斬殺了哪位貪污的大臣,明日又處死了哪個忤逆的官員。
民間對他的評論,也同他職務一樣,戾氣很重。
可不知怎的,她總會想起之前——顧遠征同她說起的那些話。
和别人不同,她心裡既不怕他,也不讨厭他。
一日,陸遙歌同尋常一樣,去前廳收夜來香。
夏日天亮得早,晨光打在青石闆路上,把人心也烘得暖暖的。
陸遙歌輕車熟路地将木桶一個個放在推車上,擡眸看了眼天空,餘光瞥見磚石牆上,似乎貼了張黃色告示。
她有些好奇,湊到告示底下,眯起眼睛,仔細端詳。
是一張經商學堂的招學徒啟示。
顧府有意創辦經商學堂,鼓勵民間各界人士踴躍報名,不問出身,免費授業,擇優入選,成績優異者,将被顧家商鋪所聘,待遇優厚。
告示中,學徒晉升等級被列了出來。
每升一級,月錢上漲一番。
陸遙歌發現,假如從學徒一路晉升,最高等級竟能升為顧家商鋪的掌櫃……
她的眸子亮了起來。
學堂是在傍晚授課,她的活大多安排在白天,并不耽誤。
盤算好了,陸瑤歌便把這件好事,告訴了好友劉芷。
可劉芷無意,心裡盤算着她的那些活計,苦悶道:“終日這般疲憊,哪裡還有力氣學什麼經商之道?”
“可,你不覺得這是我們出頭的希望嗎?”陸遙歌不放棄,依舊勸說好友,“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粗使坊嗎?”
“簽了死契,縱使不在粗使坊,也會在别的坊,此生就在這顧府過活罷了。”
“你若當了學徒,被聘為店鋪夥計,不就換了個天地?”
陸遙歌坐在桌前,雙手支起下巴,開始暢想。
“若是以後做得出色,既攢了錢,又給店鋪帶來效益,說不定某天這死契變成活契,最後又變成自由身。”
劉芷搖搖頭。“哪能那般如意?”
“人活一世,自是不會處處如意的。”
不知為什麼,陸遙歌又突然想起了顧遠征,想起那日他練武的身姿,和那張戴着鐵制面具的臉。
“身處逆境時,有人曾勸我,說活着便有希望。而如今,我想抓住這希望。”
哪怕困難重重,荊棘密布,也要牢牢抓住這希望。
第二天,忙完了活計,陸遙歌便跑到管家院裡去報名。
此次招生因不論出身和職務,因此有不少顧家小厮報了名,在前頭排起了長隊。陸遙歌趕到時,竟沒在隊伍中看到其他女子。
“喲,你這小娘子怎麼也來當學徒?莫不是想尋長期飯票?”
一瘦高個小厮上下打量陸遙歌,對她打趣道。
“不是,”陸遙歌搖頭,認真回,“我報名,是為了學經商。”
“你一姑娘家,學什麼經商?還是早點嫁人生娃娃去吧!”
“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發起哄堂的笑聲,皆是嘲諷陸遙歌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