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陸遙歌離開那裡,來到這市井,才發現,不易之處、不易之人,太多太多。
你弱,這世道便變着法地欺壓你,恨不得一口吃掉你。所有的弱者都失去了尊嚴。要想活下去,便隻能自個兒想辦法,從那滿是荊棘的黑暗裡爬出去,就像雲蘿那樣,熬過無數個日夜。
這是千萬個像陸遙歌和雲蘿這般出身的女子,唯一的出路。
陸遙歌和夥計踱步走回店門口,便見有人推開對面錦雲莊布鋪的門,片刻後,孫掌櫃大搖大擺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陸遙歌下意識以為,孫掌櫃是想替他那瘸腿的侄子打抱不平,便站在店門口等他過來。
哪知孫掌櫃一反常态,面上帶着得意的笑,盤裡端着不知什麼東西,穿過街,直奔陸遙歌而來。
“掌櫃的,”趙老三站在陸遙歌身後,小聲說,“這孫掌櫃,今日反常啊,您要不要回避下?”
“無礙,”陸遙歌望向孫掌櫃,面上帶着笑,“咱們且見招拆招。”
待孫掌櫃走得近了些,二人才知道他盤裡端的是蜜餞。
陸遙歌笑了,“孫掌櫃,這不年不節的,您端這盤子蜜餞是給誰吃啊?”
“當然是給你呀,陸掌櫃。”孫掌櫃精神抖擻,如沐春風。
陸遙歌一愣,笑着問道:“孫掌櫃,您這是有喜?”
“是啊,有喜!天大的喜事!”孫掌櫃眼睛一眯,得意洋洋,“怎麼,陸掌櫃,您不知道嗎?”
孫掌櫃這一問,倒把陸遙歌問糊塗了。
前些日子,陸遙歌在街上與孫掌櫃碰過面,不論如何打招呼,孫掌櫃皆是不應。
人們皆傳,自從澄王在布鋪街一鬧,錦雲莊算是徹底沒了生意,這陸遙歌與孫掌櫃的梁子,也算是結上了。
可今日,孫掌櫃竟像失憶一般,親自登門拜訪,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還送來蜜餞。
不知這老狐狸,又在耍什麼名堂……
孫掌櫃見陸遙歌滿臉疑惑,很是得意,“陸掌櫃,告訴您一件喜事!咱們錦雲莊啊,找到了新的合股人了!”
“這麼快?”
陸遙歌面上笑容不減,内心卻“咯噔”一下。這合股人一出來,有了新财貨的加持,孫掌櫃得意喘息,後期定會反撲她的布鋪。
陸遙歌笑意盈盈,繼續問道:“這新的合股人,是哪家布鋪的掌櫃?”
孫掌櫃嘿嘿一笑,捋了捋胡子,狡黠地回:“這位,對咱們布鋪街來說,是位新人;可對于陸掌櫃你來說,算是舊相識了。”
“哦,是嗎?”陸遙歌挑了挑眉,保持鎮定,“究竟是有多舊?”
“哎呀,孫掌櫃,你就别賣關子了!”
夥計趙老三心急如焚,從陸遙歌身後站了出來,試圖維護掌櫃和布鋪,“新合股人,到底是誰?”
“當然是我了。”
一道熟悉的女聲,輕悠悠地從錦雲莊門外飄過來。
陸遙歌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卻從未想過,竟會在布鋪街這樣的市井——見到李菁菁。
李菁菁還是那副打扮,那副做派,巧笑嫣然間,永遠透着一副志在必得、所有人都該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洋洋自得。
“孫掌櫃,回頭你這布鋪名該改改了,就改成菁菁布莊。”
孫掌櫃回頭,好脾氣地向李菁菁作揖,“一切全聽您安排!”
“菁菁布莊……”
趙老三忍不住在陸遙歌身邊吐槽,“這是哪裡來的胡鬧女娃?”
陸遙歌卻微微蹙眉,看着李菁菁慢悠悠走過來,走到自己面前,勾起唇角,帶着那标志性微笑,假惺惺地對她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陸遙歌也彎了彎唇角,“明明昨日,我們才見過面。”
李菁菁卻盈盈一笑。
“對于陸姐姐來說是昨日,但對我來說,卻是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