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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小孩子……
陸瑤搖搖頭,心裡歎道,臉上還依舊挂着她一向待客用的笑容。
此時,李應澤轉過頭來看向陸瑤,他的瞳眸中仿佛有星星,一閃一閃的閃爍着少年人的欣喜。
這也不怪,李應澤自從從京師來到這偏遠的複州,已經很少有人和他聊這些名将史籍,平日裡他除了執行皇兄的任務,就是和下屬接觸,大部分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哪有人敢和他談天說地。
就算偶爾去州府述職,被皇兄抓着去和将領,官員家的女兒相親,那些閨女談些吃食,談些花草,刺繡,或是他聽着就犯困的四書五經,女德女誡這些方面的還行,可是每每當他提起這些兵家戰績,名将典故,得來的往往是一句。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兵家之事,殺伐氣兒太重,那是我們女子可以知道的呢?”
久而久之,李應澤就更不喜歡和女孩兒混一起了,所以别看他今年二十了,不僅是個雛,甚至連女孩兒的手都沒牽過,那陣子急得他皇兄團團轉,一度以為李應澤是否有了龍陽之好,還愁眉苦臉了半個月不知道怎麼回京和母後解釋呢!
想起這兒,李應澤就覺得好笑,自己大皇兄那副窘樣,和他在朝上意氣風發的樣子那可是大相徑庭,他可要記一輩子!
以後有了皇嫂還要拿出來笑話皇兄呢!
而今天,陸瑤和他聊起這些事兒,李應澤第一次反應過來,自己原來不是讨厭女孩兒,隻是讨厭眼界窄了的任何人,他更加迫切的想和陸瑤說些什麼,畢竟他鄉遇知己,實屬難得。
可是……
他轉頭來剛和陸瑤對上眼,陸瑤又從容的避開來了,而後,輕巧的閃入人群中去,安慰起了那些被吓怕了的鄉民,畢竟剛才那些暗衛出手着實吓怕了這些平日裡老實巴交沒見過什麼世面的百姓。
李應澤看着陸瑤在人群裡,扶着老人坐下,給咳嗽的孩童端水,和皺眉的陳十一商議着什麼……反正陸瑤很忙碌,而她忙碌的核心裡卻沒有一絲自己的位置!
李應澤心裡有些不爽,他剛想叫住陸瑤,卻聽陸瑤在人群裡先開口了,柔柔的像百靈鳥啼鳴。
“今日大家看來也累,不如就到這兒吧,剩下的活兒不多,我和春桃給大家收拾地方休息去!”
聽的此話,那些鄉民立刻回道。
“不用,不用,咱們莊稼人天為被地為席,早就習慣了,這天看着也不像會下雨的樣子,咱們卷巴卷巴塊草席睡地上得了!”
“就是,陸小姐,别擔心,陳大哥在碼頭做工的,哪還會短了咱們住的地方,碼頭上漕運工人的棚子那麼多,我們大不了随便找家出了船的漕工棚子對付對付就是了!”
陸瑤躬身在人群裡和着鄉民搭着話,再未看李應澤一眼。
李應澤心裡難得的泛起了一絲情緒。
怎麼?
和這些平民說話就有這般重要?就把我晾在這兒?
李應澤很是生氣,在上京他可是衆星捧月一般的存在,有好事者還排過榜,論家世,論容貌,論能力,他李應澤可都是榜上赫赫有名的呢!
難道這般風光霁月的自己還比不上那些滿手黑灰的泥腿子?
李應澤莫名其妙升起了一絲嫉妒心,起初他還抱着手轉過頭,心想着陸瑤不理他,他也不看陸瑤,怕讓陸瑤覺得他稀罕她似的!
但……
突然一副畫面順着李應澤不自覺瞥向陸瑤的眼角餘光飛速的彙入他眼簾之中。
大約是陸瑤太過和善,好幾個人想拉住陸瑤的手臂和她說些什麼話兒來着。
這番景象放在旁人眼裡大約是沒什麼,但是李應澤不知哪來的無名火,肚中氣!
“……手!手!手放哪兒呢?”
李應澤立刻拔腿小跑了幾步,等他意識到自己要莊重的時候,人已經杵在人群裡了,他咬咬牙,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一邊端着架子,一邊奮力的分開人群,然後和堵石牆一般的擋在陸瑤和那幾個想拉住陸瑤的人的中間。
陸瑤見的,饒是她性格沉穩也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這也不怪她,任何一個人見的這般景象,都很難自矜,李應澤人高馬大,又是習武之人,一個他比得上兩個普通老百姓的身形,更何況這些熱情的想和陸瑤閑話家常的人多是白發蒼髯的老年人,那就更加瘦小了,所以,一下子被李應澤堵的密不透風,很難不笑出來!
“我……你……,你看看你,一個姑娘家手臂上全是他們抓的黑灰和泥點子,我是看不下去,是我愛幹淨,嗯,就是這樣……咳咳咳,反正,反正和你沒什麼關系!”
你不理我!我也不會主動招惹你!
李應澤嘴硬的跟那镔鐵一般,就算千錘百撬也難得讓他開口。
見他這情景,陸瑤也知道他是好意,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哪個不是把自己面子看的比命還重的?陸瑤見多了,也不點破,隻是沉聲謝了謝那些上來打算籠絡關系的鄉民的好意,然後轉身對李應澤福了福身子,算是承情了。
鬧得這一般,在場的人也倦了,就紛紛告辭了陸瑤各尋地方休息去了。
陸瑤也道了聲謝,準備帶着春桃回屋休息了。
徒留李應澤還帶着他的人馬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