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陸成雪一下坐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阮辭就危險了。皇帝怎麼會允許有這種地方存在,這無異于挑釁皇權的威嚴,淩海樓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幹系,即便是個妓子,她也變成了行賄的工具。
陸成雪徹底睡不着了,她起身去了隔壁。
房門猛的被推開,沈複回一個機靈的,坐了起來,難免牽扯到傷口,他下意識的捂着傷口喘了口氣。
屋内沒點蠟燭,漆黑一片,陸成雪就這麼披頭散發的走到沈複回的床前。
沈複回猛的以為遇見了女鬼,還是聊齋裡頭那種漂亮的女鬼。
他用另一隻沒捂住自己胸口的手,掐了大腿一下,方才确定自己沒有做夢,眼睛也逐漸适應了黑暗:“陸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副打扮,夜半三更的出現在我的卧房,若叫人瞧見了,難免誤會。”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起來,我有話跟你說。”陸成雪道。
“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然是怕的,别到時候被你家管家亂棍打死,我哭都沒地方哭。”沈複回語氣有些抱怨,大半夜被吵醒吓一跳不說,還要承擔随時丢命的風險。不過抱怨歸抱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還是按照陸成雪的意思起來了,才站起來,又覺不好意思,陸成雪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他隻穿着亵衣,怎好意思大大咧咧的站在他面前,随即看向陸成雪,還好陸成雪背對着他,這才泰然自若的取了衣架上的衣服穿好。
陸成雪站在窗邊,望着月光等沈複回。
沈複回收拾妥帖後,來到陸成雪跟前,月光撒在那張未施粉黛的臉上,竟出奇的好看,沈複回一時間看呆了,突然忘記了禮數。
陸成雪轉了一下頭,瞥了他一眼。
沈複回一下回了神,連陸姑娘三個字都來不及喊,連忙低下頭,行了個禮,道:“請指教?”
陸成雪收回了眼神:“你精通律法,如果淩海樓作為地方官員與望安官員勾結的橋梁,那裡頭的人可還能活?”
“什麼?”沈複回一時也沒能接受這個假設,那淩海樓是何等的風光,沈複回一直以為那是個享樂的地方,完全沒想到它居然挂羊頭賣狗肉,做的居然是這種勾當,“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猜的。”
比起陸成雪的淡定,沈複回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他比陸成雪年長,卻沒人家沉穩,難道這就是望安與鄉下的差距?他漸漸收斂起情緒,開始給陸成雪分析:“如果你猜的是真的,那這确實能稱得上難得一見的大案子,不過具體問題還得具體分析,這勾結的罪可大可小,如果隻是聯合起來貪污了些朝下發的赈災款或者别的什麼銀兩,那隻有領頭的人有可能判死刑,看金額大小,但若牽扯到叛國,那無一人能活。”
陸成雪聽完後,又道:“若隻是貪污受賄,金額巨大,領頭的人被判了死刑,其他人怎麼處置?”
“流放,男子充軍,女子充軍妓,基本不可能留在望安。”
陸成雪聽完,便要走。
沈複回這邊雲裡霧裡,他現在猶如甕中鼈,什麼消息都得不到,他也無比想知道外面怎麼樣了,皇帝讓他來當卧底,說好的,會有人跟他接頭,可他這都混進相府幾日了,每個人對他笑的人,他都覺得對方是來接頭的,可偏偏都不是,他也急啊。他叫住陸成雪:“姑娘先别走啊,姑娘是如何做出這番猜測的?”
陸成雪停住了準備拉門的手,轉身問:“如果真到了流放這一步,憑靖遠王的權利,能讓阮辭不充軍妓嗎?”陸成雪做了最壞的打算,陸淵雖然答應會帶出阮辭,可陸成雪終究是不放心,多一個人幫忙,多一份保障。
沈複回道:“我不知,但我會盡量請王爺開恩。”
“哦?你為何如此幫我?”陸成雪向沈複回走了兩步,眼神似乎是要将沈複回看穿,看穿他心裡的陰謀詭計。
沈複回一時愣在原地:不是你說的,救不出阮辭,我也别活了?
兩人就這麼對視着,一個疑惑,一個不善。
最終還是沈複回開口了:“我來望安,一心想金榜題名,報效國家,看不過不公之事也是人之常情,那日出手,沒想到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如今生死邊緣走一遭,才覺生命可貴,自己也做不了那大聖人,我隻希望能盡快了卻此事,好回鄉守孝。”沈複回前兩句确實發自肺腑,否則不可能不顧母親的反對,非要來望安,後面幾句就是随意發揮了,不知陸成雪信與不信。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道:“可能是我太過狂妄自大,這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陸成雪嗤笑一聲,這白面書生,先是救了靖遠王,又出手阻止她救阮辭,是個多管閑事的主,如今受了點教訓,就馬上推翻自己的所作所為,陸成雪不自覺的心裡生出一點失望,察覺到這點失望,陸成雪輕輕皺起眉頭,似是對自己産生這種情緒的不滿:“你自诩讀了許多聖賢書,也不過如此。”
面對嘲諷,沈複回不自覺的紅了耳朵,他想了半天,隻憋出一句:“事情了結後,還請姑娘别忘了之前說過的話。”
陸成雪這些天的心思全在救阮辭上,自然記得她答應要親自送沈複回出城的話,又起了輕蔑之心,但面上不顯:“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沈複回耳朵的紅逐漸蔓延至臉頰,還好房間沒有點蠟燭,不至于被陸成雪瞧了去。他想起剛才沒問完的話,接着道:“陸姑娘可否把猜測的緣由告知與我,我也好幫姑娘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