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景下筆飛快,洋洋灑灑的已經寫了好幾頁,一邊寫,一邊緊皺着眉頭。
老翁完全陷在回憶出不來,隻看着手裡那白花花的帕巾,一邊忍不住掉淚,一邊停不下訴說,仿佛這次停了,就再也沒機會說出口。
齊玉壓下心裡諸多疑問,隻等老翁說個痛快。
“這種時候,我兒子一聲不敢出,隻自己一個人默默呆在房間,每日也隻吃一點飯,我也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兒,催債的每天都來,或好生相勸,或□□燒,但也隻是吓唬吓唬,沒有真的一把火燒死我們。就這樣持續了十多天,我兒子他……他……他不堪壓力,上吊自盡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徹底涼透了。我女兒怨恨的詛咒弟弟,還不如早點死,拖累了全家。可她弟弟下葬那天,她又是哭的最傷心,他們原本關系很好的。”
“後來,催債的人帶來了淩海樓的人,催債的說,淩海樓給的價格合理,隻要我們舍得女兒,不光能把債還上,還能衣食無憂的養老。我心已經死了,如果要走這條路,我甯願全家一起去死,可我女兒擦幹了眼淚,義無反顧的跟着他們走了,臨走前,她趴在我耳邊說,事情不對,她要查清楚,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感覺出不對的。事實證明她說的是對的,一切都是陰謀,陸淵在街上看上了我女兒,可他位高權重,不好逼迫,隻能有個人來替他出頭,這個人叫韓子岩。”
“淩海樓規矩森嚴,你女兒是如何告知你這些的?”齊玉問。
“我女兒進淩海樓三個月後,她懷孕了,她要與長平縣的一個小官成親,臨走前,與我拜别,小官來接她前,她在家裡住了一晚,她說這一切都是丞相吩咐韓子岩做的,丞相在卧房喊她姝柔,她猜測自己與那個叫姝柔的女子大概很相像,所以才招來了禍端,她懷的也是丞相的孩子,丞相叫她嫁給别人,把孩子生下來。她也沒辦法,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呢,周圍全是丞相的眼睛,那個小官也是,她叫我們安心。”
常如景停下了筆:“那個小官是不是叫王春,家中清貧,隻有一個老母,一年半前,視察河道時,掉水裡淹死了。”
老翁瞪大眼睛看着常如景:“是,是,大人如何知道?”
常如景看了眼齊玉,撒了個小謊:“那時,我也在長平縣。”
老翁急忙道:“大人,他也是被害死的,丞相要殺人滅口。”
“為何?”
“我女兒懷孕七個月時,孩子早産,胎死腹中,我女兒也大出血走了,王春來報喪時并無悲色,甚至有些開心,我看得出來,隻不過沒多久他也死了,他肯定知道我女兒懷的是丞相的孩子,所以在我女兒死後才那麼高興,隻是他知道了丞相的秘密,丞相不可能讓他活着。”
齊玉思考了一下:“你有沒有證據?”
老翁從懷裡探出一隻弓箭的箭頭,遞給齊玉:“我女兒死後沒多久,我娘子悲痛欲絕,病死了。我那時候已經傻了,收拾了行李,準備去找王春問個明白,問問是不是他故意害死我女兒,可我剛到長平縣,就得知他也死了沒幾天。茫然中,覺得不對勁,想快點離開長平縣,然後遭到了追殺,這個箭頭是從我大腿上拔下來的,後來一個乞丐救了我,我就一直在外流浪,再也沒回過望安。”
齊玉拿着箭頭看了看,上面無任何标志,根本無從查起。
常如景将筆記拿給老翁簽字畫押。
老翁接過後,拿着筆遲遲沒有動手。
常如景問:“怎麼了?”
“我不識字啊。”
常如景讓他随便畫了個圈,又按了指印。
溫一領着老翁去安頓了,齊玉吩咐時青,找兩個人日夜守着,指不定誰的眼線恐怕已經将這事傳出去了。
常如景皺着眉頭問齊玉:“他不識字,卻能順暢的将整件事一字不落的講下來,而且講的通俗易懂,大人,不覺得奇怪嗎?”
“你也看出來了?”
常如景小心翼翼的守着證據,等墨幹了,他還要将它收好,以免手腳不幹淨的人又給偷出去了:“我看他講的不像假的,也許事情都是真實的,隻是有人在背後要他在合适的時間說出來?”他頓了一下,又道:“我隻是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