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也拉下臉來:“你大概不知道吧,所有案件裡,熟人作案的幾率是最高的,所以當案子毫無頭緒時,我們隻能從他親近之人入手,所以我的懷疑不無道理,我能與你實話實說,确實是因為看到陸小姐的決心,陸小姐可千萬别叫我失望啊?”
陸成雪聽後,并沒有給他好臉色,外祖父一代忠良,被污蔑叛國已經承受了很大的冤屈,偏偏還有人說他逼死有孕之人,陸成雪是萬萬不敢信的,可外祖父疼母親至深,又叫陸成雪想不清楚,若是她有了孩子,拼死也要護她不受委屈。
“我正好也有一事,請齊大人幫忙,現在還能否查到,十五年前,是否有大批量的糧食運往邊塞互市?”
“十五年前?不好查,不過發生過的事,總有迹可循,你查這個做什麼?”
互市是和平時期,朝廷為了邊塞的發展,特意興辦的集市,一旦打仗,互市就會關停,匈奴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一般開戰的時間總選在冬天,一來漢人不如他們抗凍,二來是實在買不到糧食就隻能靠搶了。
陸成雪懷疑,陸淵買的糧食偷偷運往互市,與匈奴人做交易,誣陷外祖父:“匈奴人與朝廷的人勾結,陷害我外祖父,總要得到好處吧,有什麼好處,能讓他們在衣食富足的夏日,就朝大梁舉兵?”
“糧食,他們在互市上,即便是有錢,也購買不到大量的糧食。你是說有人用糧食誘之?”齊玉曾受過方将軍的恩惠,所以從不認為将軍是叛國之人,可他翻了那麼多的案卷,竟然從未想過這一點,他不得不高看陸成雪一眼。
“是。”
“你如何猜想到這一點的?即便查到了有糧食運往互市,那與匈奴人的買賣記錄,恐怕也查不到了。”
“齊大人,你不是說隻要發生過,就有迹可循嗎?那麼多糧食運往互市,中間經手的人總不可能全被滅口吧。”
齊玉站起來:“陸小姐女中豪傑,齊某這就去查,就不耽誤陸小姐了,告辭。”
齊玉走了一會兒,陸成雪才離開。
她一邊想外祖父的事,一邊往相府走。
外祖父當時不同意母親嫁給陸淵她是知道的,陸淵也答應絕不納妾,可還是納了,所以外祖父真的為了母親,連自己的名聲都不在乎了,也要為母親讨個公道嗎?
陸成雪不知不覺流出淚來,她心裡既難過,又為母親有這樣一位英雄似的父親感到喜悅。所以她更要查清真相,還外祖父一個清白。
沈複回一眼就看出了陸成雪哭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陸成雪搖搖頭,不似以往那樣堅不可摧:“我是高興。”
“小姐,高興就說出來啊,大家一起陪你高興?”春雨一開口,沉重的氣氛便不再沉重了。
陸成雪點了點春雨的腦袋:“我先換衣服。”
陸成雪換回自己的衣服,将齊玉所說之事說了一遍。
春雨也開始掉淚:“将軍對夫人這麼好啊,那夫人親眼看着将軍被污蔑,豈不是心疼死了。”
陸成雪那時候太小,根本理解不了這麼多事,她不知道母親當年有沒有苦苦哀求過陸淵,求他救救自己的嶽丈?
陸成雪歎了口氣:“我以前不知道死亡為何物,經常跑去那口枯井處玩,不曾想過還有這樣一段過往。”說完又看向沈複回:“我想看看那兩本賬冊。”
“好,我去取。”
“人多眼雜,我與你去取。”
陸成雪站在房中翻了兩下,沈複回指出那筆買谷子的賬給他看:“你就這麼拿出來了,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當時瞧過了,裡面東西很多,不見得會日日清點。”
“我也想進去看看。”
“洞口很小,裡面都是土,你就别去了,找個機會,我再進去探探?若是你父親當真陷害了将軍,你要怎麼辦?”
“你以為我當真一無所知,就因為他小時候逼我殺兔,我就恨他如此嗎?”
沈複回立刻否認:“不是的,你不說,我也猜的出來,陸淵不配為父,也不配為官,他背信棄義,為了害人,竟與匈奴勾結,難怪皇帝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出他的罪證。”
陸成雪聽着沈複回義正言辭的指責陸淵,心裡又開始難過:“我是他的血脈,你不覺得惡心嗎?”
沈複回摸了摸陸成雪的頭:“你是你,他是他,這些年,你肯定也非常恨自己吧。”
陸成雪将頭靠在沈複回的胸口:“是,我恨我自己。”
沈複回輕輕抱住陸成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方将軍的死與陸淵有關的?”
“什麼時候……我也不記得了,應該是有一次,我做了噩夢,母親摟住我說,把我生下來,是她的錯,她害了外祖父一家害了我,我醒過來的時候,覺得這不是夢,一定發生過,可我死活記不起來了,後來又反反複複做同一個夢,我想大概是我娘在提醒我,不要忘了什麼。”
沈複回拍了拍她的背:“你好像經常做噩夢?”
“嗯,我受了刺激會頭疼,殺兔子會讓我覺得痛快,會讓我分得清現實還是夢境,我也不知自己怎麼這麼心狠手辣,我明明痛恨他強迫我殺兔子,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不用自責,你是生病了,看過大夫嗎?”
“看過,也吃過藥,沒用,還是會做噩夢,醒來後,就疑神疑鬼,覺得夢中的事都是真的,隻是被我忘了。”
“所以你開始懷疑他,覺得是他害死了方将軍一家?”
“是,隻要我有一點這種想法,我的心就開始告訴我,我認為的是對的,就是他害死了外祖父,我找不到證據,直到齊玉說他也在查外祖父的事。”陸成雪越說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倒豆子似的,将一切和盤托出。
“齊玉可信嗎?他今天說的話,有沒有誤導你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