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钰一邊說着,一邊親自給她倒了杯茶,但忙被林姑姑拒絕,她道:“使不得,我來吧,殿下。”
一句殿下,便讓陳之钰頓了動作,他笑了笑,眼中似乎染上了幾分失落,他呼出了一口氣,歎道:“姑姑非要這樣疏離我是嗎。”
他在她面前從不自稱“孤”,可她卻句句疏離。
一句話讓林姑姑燒紅了臉,她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分明對他避如蛇蠍,可卻還說不是。
林姑姑趕忙換了個話題,寒暄了幾句後,她又問道:“那些人,現在有欺負你嗎。”
林姑姑口中的那些人,是繼後之流。
陳之钰的母後死了之後,皇貴妃繼任了皇後之位,她的膝下有大皇子,算起來比陳之钰大了三四歲左右,說起來也有趣,陳之钰雖中宮所出,可在幾位皇子之中行二,雖嫡非長。
而現下,皇貴妃榮登後位,如此,她膝下的那位大皇子,現在算起來也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人一旦名正言順起來,那屁股便坐不住了。
繼後出身許家,其父是當今工部尚書,又是内閣次輔,如今在朝中也頗受人擁戴。
這些年來,不論是繼後還是許家人,沒少觊觎陳之钰的太子之位,盯這位子盯得紅眼病都快叫犯了。
而民間有句俗語,有了後娘,就有了個後爹。
繼後苛責陳之钰,可偏偏他的父皇景甯帝也坐視不理,在這樣的境況下,陳之钰如何能說是好?
林姑姑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先皇後柔善,養得陳之钰也頗沒脾性,這些年來恐怕也隻由着他們拿捏揉搓。
可陳之钰卻道:“姑姑不用擔心,畢竟你在民間,也聽不到什麼他們苛責我的傳言,他們的聲名尚且不錯,不是嗎?”
就是在旁人看來,他們待他,都是沒什麼不好的。
林姑姑卻不這樣認為,她有些急道:“殿下,聲名這東西都是叫旁人去看的,真正冷暖,隻有自己知道,你難道真覺得他們待你不錯?”
從前最和先皇後不對付的就是這位繼後了,先皇後尚且在世的時候,他們那家人都喜歡來坤甯宮尋不痛快,現下說,不苛責陳之钰?
鬼才信這話。
在林姑姑看來,無非是他不想叫自己擔心,才如此說。
可陳之钰聽到這話之後,擡首看向了林姑姑,幾乎是盯視。
他嘴角笑意似乎漸漸淡去,聲音聽着竟也帶了幾分沉,“可即便他們待我不好,我又能怎麼辦啊。”
“姑姑說,我該怎麼辦。”
難道說,把他們都殺了嗎。
林姑姑一愣,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陳之钰将她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可也不想再說些什麼旁的話了,他很快就恢複了平日的神情。
他道:“姑姑,我有些累了,不想再說了。”
看着陳之钰重新恢複了笑意,仿佛方才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曾說過一般,林姑姑也沒繼續說下去了。
是了,他又能怎麼辦呢。
即便說惡狼環伺,他又能怎麼辦呢。
當初,就連她也抛棄他,一個人離開這個龍潭虎穴,現下再說那些關心挂念的話,聽着倒也像是假惺惺。
她沒再說此事,想起了還在門口的明無月,踟蹰了一會,還是開口道:“阿钰,我帶來了個姑娘,可否給她處容身之所。”
陳之钰聽到她的話,兀地笑了一聲,瞧瞧,說她沒心肝,當真也沒說錯。
現下這樣的情形,她卻還在提别人。
陳之钰手指輕敲桌面,一聲又一聲的敲擊聲将氣氛帶得都有幾分焦灼。
良久,他道:“行啊,我看看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