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明無月終于想起來了這人是誰。
十二歲那年,她同哥哥姐姐上京赴宴,也就是在那一年,她見過她。
當年,他們一行人停宿在京郊周邊,路上姐姐明蓉初入京城,水土不服,染上了病。明家祖父不過一個小小知縣,而他們的父親承襲父業,也不曾做些什麼賺錢的營生,上京途中已經用了不少的錢财,明蓉為了能去省些錢,便硬生生去熬,死活不肯去醫館。
明無月同她的兄長明譽如何也勸不動她。
好在她粗通藥理,知明蓉犯的是什麼病,沒了法子,便孤身一人上山采藥,想着讓明蓉吃些藥下去,也好熬過漫漫長夜。
她尋了個日頭大的時候便背着草藥框,不聲不響去了京郊那處的山上。
也是在那裡,她救回了受傷的陸舟。
曾在橋鄉出門之前,明蓉給她看過陸舟的畫像,讓她先行認了未來夫君的臉。
明無月雖面上羞澀說着“姐姐無聊”,可還是将他的臉記了下來。
山林之中陸舟受了很重的傷,周遭有隻惡狼想要他的性命,他滿臉是血。
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她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那匹受了傷的狼,它太兇狠了,眼冒綠光,尖牙利嘴,毛發上面還淌着血,也不知是陸舟的,還是它自己的。
而她發育遲緩,那個時候身量也還不夠高,甚至就比姐姐隻大她三歲的姐姐都矮一個腦袋。
實在是小得可憐。
可她沒有跑,她要救下他。
好在,她也算是好運,即便說是被那匹狼狠狠咬了一塊肉走,可最後她還是殺死了它。
陸舟很高,而她不過是堪堪冒尖到他的胸口,她背着昏迷的陸舟,壓得自己也都快要死掉。
最後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終于走到了一家醫館之中。
她的身上盡是血。
她的血......陸舟的血......就這樣混雜在了一起,看得人膽戰心驚。
就是在那家醫館之中,她見到了雲若禾。
她跟在她的父母身後。
雲若禾同她年歲相仿,叫他們這樣的情形吓了一跳。
明無月沒有錢去給陸舟治傷,她怕他們會趕走他。
沒有辦法,她隻能同雲若禾說,他是陸家的小侯爺,若救下了他,往後他會給他們錢的。
雲若禾的父母聽了這話,隻是半信半疑,但最後他們在搜出了他身上的玉佩之後,才信了明無月的話。
而明無月也沒有再在那處多待,她怕待久了,明譽同明蓉會着急。
她纏好了手臂上的傷之後,就離開了此處,回去了客棧。
此事過後的半個月,明無月去了陸家赴宴。
她本來想要去問陸舟,問他記不記得自己曾經救過他。
做了好事不留名這種事情,明無月才不會吃這啞巴虧。
可是每一次在她想要靠近他時,陸舟那嫌棄的眼神,讓她不敢再靠近。
她忽然釋懷了。
就算是讓陸舟知道她救了他,那又如何呢。
倒像是她在挾恩圖報,以此要挾于他......
明無月那奇怪的自尊心,讓她不願意去說這事,讓她将此事深藏于心。
她想,或許是她不大好看,是她的個子不大高,是她什麼都不會,所以陸舟是不會喜歡像她這樣的人的。
她想,就算是她救了他,可是像他那樣驕傲的人,也當是不會喜歡她。
少女心事古怪,讓人捉摸不透。
饒是現在她也不會想到,這一錯便是步步錯。
明無月現下終于憶起了雲若禾這人。
沒有想到自從那事之後,這兩人竟走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現下這樣感天動地,深情厚誼,還真叫人酸掉大牙。
一旁的陸舟注意到了明無月看着他的眼神帶了幾分不自覺的嫌惡。
他發現,陳之钰身邊的這個小丫鬟,好像很讨厭他。
明無月生得同那死去的明悅确有幾分相像,難道說,明悅沒死?
那那日看到的屍體會是誰的?
但即便說明悅當真還活着,于陸舟而言,也無妨。
畢竟說,她就算是活着,又能如何?
給她的家人報仇?
她恐怕現在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吧。
陸舟故作無意,把包裹随手丢給了一旁的明無月,他道:“喂,小丫鬟,幫我收拾行李。”
明無月反應不及,懷中就已經多了包裹。
她強忍了将東西丢開的沖動,她沒有應陸舟的話,隻将包裹塞還給了他。
“奴婢是殿下的奴婢。”
言下之意便是,你陸舟的活,同我何幹。
明無月态度強硬,陸舟都不曾反應過來之時,她就已經直接将東西硬塞進了他的懷中。
倒沒想到她竟敢拒絕的這般直接,冷目一縮,方想發作,卻聽陳之钰對一旁的文序道:“你去吧。”
文序也察覺出來了明無月對陸舟的态度及其古怪,就算是再怎麼樣,為人奴婢的,也不該這樣得罪貴人。
但現下同明無月相處下來,文序漸漸發現,其實若旁人不去惹她,她也不會平白無故給人尋了不痛快。
隻是不知道小侯爺是何時能同她有交集,兩人又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文序沒機會深究下去,拿走了陸舟懷中的行囊,給他去安排了房間去處。
陸舟卻沒被陳之钰的話打岔過去。
他一步一步朝着明無月逼近,就要走到她的面前之時,陳之钰卻擋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兩人如此,又結合之前的事情,陸舟哪裡還看不出來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人倒也厲害,不過是進來東宮幾個月,就哄騙的陳之钰如此死心塌地。
本還以為他聰明了些,怎麼在漂亮女子面前,還是這樣好騙?
“阿钰,她可不簡單啊。”陸舟湊到了陳之钰的耳邊諷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