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蘭芙醒來時,軒窗大開,她一眼便看到祁明昀在外面晾曬床單,坐起身一瞧,見床腳還墊着一層被褥。
她納罕生疑,難道他昨晚是在地上睡的?
伸手摸了摸,外邊是涼的,床榻平整不見凹陷,不像是有人睡過的痕迹。
她睡眼惺忪,心底倒是通明如鏡,表哥這個人就是嘴上輕浮,做派倒是不過界,非得欺負她一下才開心,最後還不是打了地鋪睡?
“你才睡了半夜,洗什麼床單?”她睡醒後的嗓音有氣無力,揚起聲朝窗外喊,胡亂揮了揮手。
上回她洗是因為被褥一整個春日放在櫃子裡受了潮,透着一股隐隐約約的黴味,可這次才睡了多久,為何又洗一次。
祁明昀陡然與她對視,她雙眼紅彤迷離,神色朦胧垂恹,剛睡醒時才是她一日裡最乖巧淡雅之時。
“從山上下來衣裳上全是灰,洗一洗總歸幹淨些。”他答。
蘭芙的一舉一動皆被窗棂框住,正垂着兩條細腿坐在床沿上晃,晃了一會兒,又閃着水潤的眸子看向他,發出今日的第一聲懇求:“表哥,能替我找一下鞋嗎?”
昨日混亂之下鞋也不知踢到何處去了,總不能光着腳下地到處跑。
祁明昀晾好了床單,從她的床底拎出兩隻粉白繡鞋放到她身下,“去洗臉用飯。”
他一見她那張臉,就同昨夜腦海中一道道旖旎悱恻的身影串聯,耳邊是她細碎的軟語、眼前是她白嫩的頸、鼻中是她馨甜氣息。
他此刻隻想狠狠地報複眼前這個罪魁禍首,壓着聲道:“你房中我已處理幹淨了,門鎖也已加固了一層。”
蘭芙打了個哈欠,讷讷點頭,穿上鞋跑了出去。
今早吃疙瘩湯,她憂心忡忡,一口也吃不下,盡想着昨夜那件事。
“表哥,昨夜那個人,你認得他嗎?”
她因過度恐懼,又加之當時四下昏暗,不曾看清那人的臉。
祁明昀憶起那人在月光下朝他磕頭求饒的神态,覺得此人頗為面熟,“那日我們去米店賣稻谷,坐在米店裡與人閑聊的男人你可認識?”
蘭芙飛速回憶,似是想起什麼,不可思議道:“趙東,竟是他?!”
她狠狠将勺子摔入碗中,眼底滿是怒色,“好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我還去他家買過布,他竟是這樣畜生!”
“不對。”她話音一頓,重重思慮倒映眼中,“他先是将迷藥沾到肉上迷暈了花點,而後撬開鎖從下房的窗戶爬進我房中。”
她與趙東隻打過一次照面,他為何會知道她家養了狗,還特意有備而來,專挑她獨自在家之時動手。
這顯然是有知曉她家境況的人與趙東裡應外合,做出這等龌龊之事。
祁明昀昨夜殺完趙東後便覺得此事不對勁,必定是有人與他通風報信,他才能找上蘭芙。
他隻怨自己下手太快了些,讓人這般輕易死了。
他烏黑的瞳孔戾氣閃動,若是讓他找出了這個人,他便送此人下去跟趙東團聚。
“不知道是誰。”蘭芙想了一圈,四周鄰裡太多了,她無憑無據,不好懷着惡意揣測他人,“那個趙東,他會不會來找我麻煩啊?”
此人家中富庶,被折了一隻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祁明昀收斂陰鸷之色,不輕不重的吐字予人無限安穩:“不會,他不會來。無論誰問,你都說不知道。”
一個死人,要怎麼來找她的麻煩。
他既說不會,蘭芙便定下心神,仿佛他在身邊,一切都安如磐石。
她想,以後再也不會放他走了。
吃過早飯,祁明昀告知她房中雖已收拾幹淨,但打碎的那些瓦瓷瓶罐怕是用不了了。
蘭芙心疼得緘默無言,她房中打碎了一面銅鏡、一套瓷具、兩盒胭脂和兩盒口脂,口脂是新買的,她平日裡隻舍得抹一點點,總共也沒擦過兩次,錢就打水漂了。
因此,她神情惆怅郁悶,花點含着她的裙角她也意興闌珊,祁明昀處心積慮編了些趣事與她講,她也提不起興緻。
“不能用了?”幾盒胭脂而已,她為何就這般在意。
“嗯,要買新的。”蘭芙總算擡頭,眼眶紅腫未消,還愈發紅了些,唇瓣濕潤殷紅,泛着晶瑩水色。
這副樣子可憐得緊。
祁明昀起身撿起那盒灑了大半的口脂,指尖挑撚蘸取了一抹绯粉,喊她:“阿芙,還能用。”
蘭芙轉身,紅唇半開,正欲說什麼,卻被他溫熱的指腹封住上下兩瓣唇,兩根手指靈活地在她唇上揉挑,遊走至唇珠時,還反複夾撚搓弄,将整個唇染上一抹嬌豔的櫻粉。
祁明昀把最後一點口脂抹在她嘴角,薄粉一路蔓延到她面頰,明豔生動的姝色,勾着人的視線不放。
他終于盡興地蹭上了觊觎已久的唇,又一次得逞。
蘭芙面色怔恍,任他搓扁揉圓,等他的手指抵在唇縫時,張口又是狠狠一咬。
“嘶——”祁明昀蹙眉輕啧,指甲蓋都泛出白點,兩個尖牙印嵌進血肉,可見咬得有多重。
咬上還不放,是被他扯開的。
他陰下臉,卻饒有意趣地盯着牙印:“比貓咬人還疼。”
蘭芙本就抑塞怏怏,心煩缭亂,又惱他無故戲弄自己,忿意中猶見幾絲得意:“咬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