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筠一時哽住,微微笑着靠上椅背,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顧明瑛,捏起勺子在自己那碗冷湯裡攪動了兩下,才嗫喏着開口。
“跟鴻宇的合作肯定要被白石集團接手,能和平解約是最好,我擔心老楊不會善罷甘休,橫生枝節。策行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喜歡它被任何人破壞。”
顧明瑛端着小碗專心喝湯,沒再看他。對這番說辭她很意外,沒想到都到這一步了,他還惦記着策行。
他的真心也許是真的?
她喝完湯放下碗,慢條斯理擦了擦嘴。
“鴻宇當時的訴求,僅僅隻是處理風險預案造假的危機,現在危機基本了結,跟白石集團對接危機處理的相關事宜不在合約内,我們也做了。更何況,簽約前,白石集團就已經在跟鴻宇交涉收購事宜,是他們隐瞞情況在先。”
“無論是鴻宇還是白石,我想不出他們要用什麼理由向策行索賠,尤其是鴻宇,更沒有立場。”
顧明瑛說話向來吐字清晰,語速也很均衡。可這一番話,好像尤其漫不經心,語速都比平時慢了一些。
聽完她一番話,大家都松了口氣,連謝遠風都跟着點頭贊同。
她杏眸微擡,看向現場唯一垂頭喪氣的少年,“清筠,策行不會有麻煩。你在擔心的,不是這個吧?”
白清筠脊背一僵,蓦地握緊雙手。
伍總忽然起身告辭,順便還拉上了謝遠風,“顧總我吃好了,我還有工作要跟謝總探讨,我們就先走一步。”
說完不等謝遠風解釋,他拉着人胳膊就往外走。
其他人也陸續借口工作或是休息離開。
一陣短暫熱鬧後,周圍很快歸于沉寂。
“姐姐,我,我……”
白清筠不知從何處開口,他還沒下定決心坦白一切。磕磕絆絆了好一會兒,隻有一句透着百分可憐的表白,“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姐姐。”
顧明瑛歎了口氣,牽過他的手放在掌心。
忽然摸到他掌心有個泡,低頭一看好像被燙傷過,滿腹疑問都化作了一句關切,“手怎麼了?什麼時候燙的?怎麼不上藥呢?會疼好多天的。”
“剛才不小心的。”他聲音還是很低,也很輕。
顧明瑛抓着他的手腕往儲物間走。
儲物間的燈不亮,似乎是房産經紀忘換新了,焦黃的光線照不亮每個角落。
顧明瑛松手把人留在門口。
剛轉身往前邁出去半步,手又被重新抓住。
她有些無奈,卻偏偏對他的賣乖撒嬌毫無招架之力,隻好帶着小拖油瓶往裡走。
醫藥箱在貨架的中間,走了不過四五步路就找到了。
顧明瑛單手打開箱子,翻找了一會兒才看到燙傷膏,往自己指尖擠了一點,輕柔的塗抹在他掌心的水泡上。
白清筠比顧明瑛高一個頭,身量極長的少年垂頭盯着她的動作,掌心酥酥麻麻的癢意陸續爬到心口。
“姐姐,如果我騙了你,你會離開我嗎?”
埋在心口許久的話,竟脫口而出,就這麼問了出來。
後知後覺意識到話問出了口,撤回已經來不及。
緊緊抿着唇等着她下最後的判決。
顧明瑛給他塗了兩遍燙傷膏,最後把藥揣進兜裡,才牽着他的手腕往外走。
似乎全然忘了他沒頭沒腦的問題。
她就這麼牽着,一直把人帶回自己卧室才松手,朝沙發揚了揚下巴,“坐,我泡壺茶。”
白清筠像犯了錯的小孩兒,一臉落寞地坐在沙發上,目光緊跟着顧明瑛進廚房的背影,眼底藏了點期待,卻不敢任由那份期待放大,隻把它按在一個小角落。
很快顧明瑛端着茶水出來,在他身側坐下。
看他難得緊張兮兮,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還挺可愛。
“說吧,騙了我什麼。”
顧明瑛倒了兩杯茶,眸子裡閃着狡黠的光。
老楊确實透露了很多事,比如白石集團對鴻宇的早早布局,赫連若山和銘越老總的合作。
但老楊不知道為什麼是白清筠找到了他,還帶着一個曾經代表過白石集團繼承人來傳話的陳秘書。
他以為顧明瑛答應了跟赫連的合作。
顧明瑛順着他的誤會含糊應付,但也承諾會盡力保一把他在倫敦留學的孫子。
再問下去,老楊隻說不會讓白石集團這麼輕易脫身的,但是策行他保證可以不牽連。
她很想知道老楊做了什麼,但他并不想說,還放出話來,想知道這個秘密需要保他一命。
顧明瑛笑着搖頭,跟她關系并不大,而且老楊的命不好保護,何必為了好奇心費那麼大心思。
聽完老楊的話,顧明瑛隐隐抓住一個念頭,身側旁聽的謝遠風,神情非常古怪。
她很快就有了個猜測。
再加上白清筠是眼下這幅心虛的可憐樣,好像一切都在朝着那個方向證實。
他的雙手來回交疊握緊,又松開,吞吞吐吐不敢說出口,“姐姐,其實我,我是……”
顧明瑛笑着喝了口茶,淡然接上他的話。
“其實你是白清筠。”
“白家最新一代掌權人。”
“白石集團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