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如今變成了對她最惡毒的人,她也依舊沒辦法忘記過去那些難過的日子裡,他對她伸出的援手。
以至于她過去産生一種喜歡他的錯覺,但其實她隻是想報答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
喜歡應該是心跳加速,不是冷靜觀望。
她悲憤交加,卻不敢哭出聲,隻是輕輕拍着自己的胸口,緩解自己因情緒過激而帶來的窒息感,低聲啜泣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褚時是曾經的自己逃離現實的一個出口。
隻要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會知道,哪怕生活再糟糕,世界上也依舊還有一個人是對自己很好很好的。
但她終究還是失去了,曾經最好的朋友。
榮钰銘的出現讓她徹底看清了自己,也終于可以發洩出自己隐忍多年的委屈和不甘。
坐了很久,她終于顫着手指回複了一條短信。
“很抱歉,過去的一些事讓你産生了我喜歡你的錯覺。謝謝你過去對我的好,但我待你并不差。你給我帶來的傷害、霸淩和謠言,已經還了你那些債。我不會原諒你,你也不必原諒我。”
她坐在涼闆凳上,吹着淩晨陰冷的秋風。她身上的顫抖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太壓抑的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她在哭,因為失去了朋友,因為褚時變得讓她陌生,更因為這條辱罵短信裡提到的所有。
她的眼淚,為自己而流。
榮钰銘有些失眠,他隐約聽到了關門聲,想着大概是老人出門上廁所,但卻久久聽不見人回來。
想到興亦之提到過的外公外婆的腿疾,他終究是擔心老人在去廁所的路上摔倒,于是打算出門去看看。
然而榮钰銘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還沒邁出去廁所的第一步,轉頭就看到興亦之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抹眼淚。
興亦之聽到關門聲看了過去,榮钰銘打着手機手電筒出來了,她側過臉用手背擦幹眼淚。
哭了太久可能都流了鼻涕,她不想被他看到這副狼狽樣。
榮钰銘有些錯愕,然後迅速作出反應。他坐到興亦之身邊,感覺到她在發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姑娘果然雙手冰涼。
他沒說話,直接把外套脫下來包在她身上然後拉着人往屋裡走。
興亦之看他的架勢有點兇,怕把外公外婆吵醒,于是也沒聲張,任由他拖着走。
榮钰銘輕手利腳地反鎖了門,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
安頓好小姑娘坐下,他給她撕了幾塊紙巾,猶豫着要不要幫她擦擦。
怕她覺得逾越,榮钰銘最終還是把紙巾遞到她的手裡,之後背過身。
興亦之飛速擦幹了臉上的眼淚和鼻涕,之後帶着鼻音悶悶地說了一句:“好了。”
榮钰銘把被子包在她身上,才坐到她身邊:“怎麼突然哭得這麼傷心?”
他如果睡着了,根本發現不了。
興亦之眼睛紅腫,捏着手機低頭不語。
“沒事兒,不想說可以不說。”榮钰銘摸摸她的頭發,像在安慰一隻小狗,“大半夜去外面哭什麼,傻不傻?”
榮钰銘的語氣溫柔又無奈,跟他外表的冷酷桀骜全然不同。
此話一出,興亦之的眼淚再次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她看他的眼神,摻雜了很多種情緒。
從她的眼神裡,榮钰銘看到了疑惑,也大抵猜出了什麼:“你想問什麼,可以問。”
“你現在對我這麼好,會不會…以後就…如果我不按你的想法做事的話,你會不會…罵我、埋怨我、侮辱我?”興亦之語無倫次地說着,聲音越來越小,“别對我好了,我不想看到你後悔。”
現在的興亦之,就像在暴雨天淋雨的孤獨小獸,整個人灰蒙蒙的。
榮钰銘依稀猜到了脈絡,俯身視線與她持平:“興亦之,我知道。失去一個那麼多年的朋友,你很難過。”他認真注視着她的眼睛,“但你是不會怨恨他的,對嗎?”
興亦之點點頭。
“你很了解自己,我也一樣。”榮钰銘重新坐回她身邊,輕輕攬過她的肩膀,“興亦之,他對你好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兒,但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跟他不一樣。”榮钰銘一下又一下輕輕拍她的後背,耐心地安慰她,“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想穿什麼就穿,喜歡跳舞就去跳,這些我都不會幹涉。興亦之,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對你好,我會陪在你身邊。”
突如其來的坦誠,讓榮钰銘有種光溜溜站在她面前的羞恥感。
他側過腦袋躲避興亦之的目光:“興亦之,你就别懷疑我了,這是我這輩子說過的最肉麻的話了,好羞恥…”
興亦之看着他紅透的耳根,終于笑了出聲:“紙老虎…”
榮钰銘不自在地咳嗽一聲,看着小姑娘終于有了笑模樣,轉移話題道:“你今天流這麼多眼淚,把我的心都快鑿漏了,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
“那我給你買兩個創可貼重新粘好行不行?”
“…呵,行吧。”
興亦之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榮钰銘躺在炕上,農活繁重且累。這個村莊排水太差,他想力所能及地幫助這裡。
如果助力村莊發展,再讓村子裡的人幫忙看護兩位老人,這樣就很合理了。
他認真地考慮了很久,之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