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萬梅正在院子裡陪榮钰銘搭積木,7歲的榮钰銘即便年幼,便已經顯露出不俗的外貌。
榮景悠看到榮钰銘的時候,就笑呵呵地跑過去拉着人不撒手,不停地叫着哥哥。
平靜的生活毫無預兆地被打破,萬梅到底是富家千金,哪怕内心翻湧,面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
即便景萍盛氣淩人地把鑒定甩在她面前,萬梅也隻是淡然接過。
到那時,杜月紅才終于明白,為什麼景萍偏偏找上自己。
在榮钰銘的記憶裡,7歲之後爸爸媽媽離婚了,12歲母親郁郁而終,之後父親再婚,他便隻身一人來到外婆的故土。
整件事給榮钰銘帶來的沖擊太大,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輕聲問:“我媽知道這些事嗎?”
榮钰銘再次感受到景萍的惡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看中杜月紅的身份,想着如果上位成功,家裡還能多個幫手。甚至算準了杜月紅為了親生女兒的幸福,絕對不會暴露她的秘密。
陰險至極。
杜月紅低着頭,捏着手裡的紙巾:“知道,榮先生和萬小姐,都知道。”
榮钰銘不知道該欽佩她的勇氣,還是說她糊塗。
陰差陽錯懷上榮景悠,卻為了女兒的物質生活,放棄撫養機會,在景萍不擇手段破壞兩個人的感情時,決然向榮青緯和萬梅吐露真相。
景萍算無遺策,卻不知道景悠真的是榮青緯的女兒。
可這樣的真相,當真是萬梅想聽的嗎?或許她甯願真相就如景萍所說那樣吧。
當年景萍離開後,榮青緯結束公司的工作很晚才回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憑空多了一個女兒。
直到杜月紅出現,将當年的事告知于他。
她不希望兩個人鑽進景萍的圈套,就此感情破裂,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景萍上位的工具人。
作為母親,她的私心隻為了孩子能過得更好。
但最終,萬梅還是決定和榮青緯離婚。她的驕傲亦不允許自己成為家族的笑柄,于是買了新家,陪伴年紀尚小的榮钰銘一起成長。
榮钰銘智商超高,幼時便表現出驚人的編程天賦,萬梅對他寄予厚望。
在同齡人都在玩泥巴的時候,榮钰銘就已經在母親的教導下完成了義務教育的全部内容。
榮钰銘被母親無微不至地愛護,直到萬梅抑郁離世。
榮钰銘從未察覺到母親的情緒變化,或許萬梅隻想讓他無憂無慮地成長,所以刻意隐瞞。但整日面對他這張與父親相像的臉,又怎麼會不難過?
所以當榮钰銘發現景悠出現了抑郁傾向,會特别小心。
萬梅的離開讓他措手不及,他看到她臨終前對自己的不舍與後悔,一度懷疑自己出生的意義。他知道自己已然和孤兒沒什麼兩樣,決然獨自回到江源。
他原本是恨榮青緯的,所以平常絕不主動聯絡,如今這唯一的情感宣洩口都讓他動搖。
杜月紅和萬梅長相氣質都相似,萬梅覺得她像自己的姐妹,因為跟家族人斷絕往來,所以萬梅選了她。
都是些可悲的陰差陽錯。
榮钰銘隻心疼榮景悠,一直被景萍當成工具人,非打即罵。他沒辦法去責怪杜月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受害者。
在整個事件裡,除了景萍以外,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屋裡溫暖,榮钰銘的心卻是冷的:“阿姨,您先住這兒吧。鑰匙給您,榮景悠沒事,放心。”
杜月紅哭紅了眼,此刻點了點頭。
榮青緯盯着她的臉,眼神卻像是透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
榮钰銘帶榮青緯和興亦之離開了,回到隔壁的家。
知道他們父子二人有話要聊,興亦之識趣地縮回自己的小卧室裡。
榮钰銘背對着榮青緯,背影落寞,語氣隐忍:“既然你知道榮景悠是你的女兒,平常為什麼不願意多關心她一下呢?”
他不願去提及那些無法挽回的人和事。
榮青緯的目光透過窗子飄向遠方,終于吐露自己的心緒:“我隻想要我自己的家。”
榮钰銘知道他在說什麼:“你說這些沒有意義,回不去了不是嗎?”他轉過身,卻看到父親一雙執拗的眼,“榮景悠是受害者。”
榮青緯偏執地盯着他:“那我呢,我不是受害者嗎?你媽不是嗎?”說到萬梅,他的語調有些哽咽,“她不是嗎?”
榮钰銘再度問他:“你既然不愛,為什麼還要和景萍結婚?”
“為了讓她得到一切,之後再失去。”
為了讓她痛苦,為了讓她痛恨自己當初的決定。
榮钰銘瞬間瞪大了眼睛,他終于知道自己的偏執深情根本就是繼承了父母雙方。
他到現在還記得,7歲時的他對于離婚這樣的概念還一知半解,到後來才漸漸明白是爸爸媽媽分開了。哪怕榮青緯不斷求和,萬梅都沒有原諒。
榮钰銘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榮青緯會對他事事順從,而對榮景悠缺乏關懷。
父親是一直想着母親的,所以即便離婚後也并沒有松口,反而等到萬梅離世後,毅然決然和景萍再婚,決心報複。
景萍費盡心思得償所願,卻不曾想她和榮青緯結婚後的生活并不幸福。
十幾年來,他們隻有夫妻之名,卻從來沒有過夫妻之實,财産公證得清清楚楚,她想鑽空子撈好處都毫無辦法。
“我本想等你妹妹長大一點,再把萬梅送進去。”榮青緯背過身,“既然她發現了,我就不等了。”
榮钰銘覺得自己和父親如出一轍。
榮青緯自知和萬梅複合無望,但明辨是非,分得清罪魁禍首隻有景萍,于是蟄伏數年折磨報複她。
榮钰銘應聲:“嗯,景悠那邊我去說。”
他明白,或許榮景悠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天,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