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亦之始終規矩地待在卧室裡,她沒有刻意去聽,卻也依稀知道是關于景悠的身世問題。
男朋友的家事,她不該逾越,但榮景悠是她的朋友,難免擔心。
剛吃過晚飯後就舟車勞頓趕回東譚市,興亦之有些乏累,她不敢想象榮钰銘身心俱疲又該有多累。
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她便靠在床頭忍住困意,默默陪伴外面的榮钰銘。
盡管是沒什麼意義的事,但她想做。
榮青緯離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認為現在榮景悠應該不會想見到他和杜月紅中的任何一個人,所以榮钰銘也沒辦法強迫他。
聽到關門聲,半夢半醒的興亦之稍稍回神,起身去了客廳。
看到興亦之出來,榮钰銘有些驚:“怎麼沒睡?”
興亦之沒答:“都處理完了嗎?”
榮钰銘無聲歎氣,隻是疲憊地輕輕抱着她:“我待會兒去找榮景悠,你在家休息。”
興亦之拍他的後背:“太晚了,我陪你去,在車上等你。”
難過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不想讓人陪呢?
她都懂的。
驅車來到萬競帆的小别墅門口,興亦之如約在車裡等待榮钰銘。
榮景悠睡得并不安穩,一直在做噩夢,半夢半醒之際被并不算大聲的敲門聲驚醒。
她打開門,就看到榮钰銘和萬競帆站在門口。
榮钰銘盡管盯着她沒說話,但他滿身疲憊,顯然是累壞了。
他一整天都在趕路。
榮景悠看不出他的情緒,隻是下意識地想關上門逃避現實。
榮钰銘伸手擋住即将關上的房門:“榮景悠,敢把你哥怼門外了是吧?”
熟悉的語調,欠扁又輕快,毫無變化。
榮景悠瞬間哭出聲,絲毫不受其他人在場的影響,咧着嘴巴毫無形象地大哭。
榮钰銘第一次見到妹妹哭成如此無助又孤獨的樣子。他腦子發懵,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嚎了。”
景悠的嗓門超大:“什麼别嚎了,我又不是你妹妹!”
榮钰銘無奈地牽着嘴角,榮景悠一直以來都圍着他轉,很少見到她這般無禮取鬧的模樣。
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唯一對她好的家人,都失去了血緣羁絆。
榮钰銘此刻隻覺得無比慶幸——還好他是她的哥哥。
他低頭看着妹妹忿忿不平的樣子,像隻炸毛的小貓,伸手拍平她因睡覺而胡亂炸起來的發絲:“你怎麼知道你不是我妹妹了,證據呢?”
榮景悠拍開他的手:“我給你發的錄音你沒聽嗎?景萍說得很清楚,你别拿我當傻子。”
榮钰銘知道,妹妹上來倔勁,如果不拿出事實依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掏出興亦之的手機,點開錄音界面:“你冷靜點啊,景萍确實不是你媽,但榮青緯是你爹沒錯。”
“?”榮景悠原本什麼都聽不進去,卻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腦宕機,“你在說什…”
還沒等說完,她就被榮钰銘按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強行坐下。
“先聽完再說。”
這段錄音,榮景悠聽了很久,期間的表情變幻無常,然而聽到自己确實是榮钰銘的親妹妹時,她的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她甚至懷疑是榮钰銘為了安慰她,特意做了一場局。
直到榮青緯的聲音出現,和杜月紅一同講述往事,她才确信杜月紅所陳述的全都是事實。
榮钰銘關掉錄音,看着榮景悠的表情除了呆傻之外并無異樣,這才放心:“如果你還懷疑,明天去做鑒定。”
“……我沒懷疑”榮景悠低垂着頭,信息量太大,她一時半會有些難以接受。
“所以我是你親哥,不要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你媽和你都是受害者。”榮钰銘坐在床邊,“我知道這件事你一時難以接受,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會陪你,想想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或者想去的地方。”
榮景悠逐漸冷靜下來,失而複得的親情令她安心。
然而第一次經曆這般大起大落,榮景悠隻覺得胸悶,隻搖了兩下頭,眼前卻愈加黑了起來,下一秒便直接沒了意識。
榮景悠突然後仰,好在萬競帆房間的椅子質量好才沒有讓她摔過去。
面對榮景悠突如其來的暈倒,兩個男人張皇失措。
一直在車裡默默等待的興亦之,看到榮钰銘急匆匆地抱着榮景悠出門,便下了車。
三人帶着昏迷的榮景悠去往最近的一家私立醫院,因為是淩晨,人不算多,很快就排到了床位,做完一系列檢查,确定榮景悠隻是因為情緒受到劇烈沖擊才導緻昏迷,幾人才安心。
萬競帆公司有一個原定項目今天要落實,便先離開了。
興亦之開藥回來,看到榮钰銘垂着頭落寞無措地坐在醫院走廊的闆凳上。燈光白冷,将他的身影映出幾分凄涼。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嘴硬堅強,不願輕易表露自己的負面情緒。鮮少看到如此晦澀的榮钰銘,興亦之坐在他身邊。
她懂,此時的榮钰銘内心一定是一團亂麻。無關痛癢的安慰,遠不及沉默的陪伴。
哪怕他的外表再堅強,說到底也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而已。
榮钰銘隻是偏頭枕着她的肩膀:“你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