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奪走追求夢想的權利時,她沒倒下。小時候經曆不太好的事,她沒倒下。被人造謠中傷,她也沒倒下。
但如今即将失去唯一肯為她說話、願意愛她的人,她有點承受不了。
吃過很多苦苦之後,嘗過一顆糖就再也回不去從前。再經曆一遍過去的遭遇,也隻會比以往的痛苦更甚。
十幾年如一日提線木偶般的生活她能扛住,但在見到心中冉冉升起的希望即将被她親手埋藏之後,她再也不想抵抗。
任憑黑暗侵蝕自己。
榮钰銘是唯一支撐她的理由。
她明白,即便她再讨厭這個世界,都不能決定離開,她不能讓他帶着愧疚過一生。
絕不能忘記自己的初衷。
榮钰銘的存在,是她目前唯一的底線。
楊素娟看着女兒逐漸消瘦的身影,隻是沉默。
在她看來,比起一個事事都好的女婿,她更想要一對健康的兒女。
興亦之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逼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
她開始拼命地學習,找信息和資料,決心離開東譚的同時,甚至把分手這件事列成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榮钰銘那麼愛她,和平分手是分不掉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恨她。
興炳熠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畢竟威脅到的是他的生命,所以他沒有阻止。
榮钰銘因為創業的事,這個階段非常忙。
興亦之和興國濤的約定,是在3月和榮钰銘分手。
她知道的,在每一個階段性的積累下,榮钰銘會在3月取得絕對成功,所以在這之前她不會去影響他。
3月,開學後。
春風和煦,萬物複蘇。但對興亦之而言,溫暖的春天卻冰冷刺骨。
榮钰銘成功了,一舉成為行業翹楚,被掌聲和祝福圍繞着。
而如今,是最好的時機。
即便她就此離開他,他也不會被工作的事紛擾得焦頭爛額。
謀劃好了一切,興亦之密切地關注榮钰銘的所有動向,終于找到了機會。
榮钰銘要在晚上參加一個發小的飯局,興亦之借故拒絕。
結束以後,金瀾甘和榮钰銘即将在餐廳門口告别的時候,金瀾甘突然看到什麼,嚴肅地叫住他:“榮钰銘,酒店門口那人是不是興亦之?”
“放什麼屁,我對象說她在家補眠呢。”榮钰銘笑着說完這句話,轉眼看過去,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在酒店門口,興亦之和褚時手拉着手,即便在看到榮钰銘的時候,她也沒放手,反而平靜地直視着他。
隔着一條街,兩人遙遙相望。
這個場景很難不讓人聯想些什麼,金瀾甘挽起袖子,正準備上去質問,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榮钰銘感到一陣暈眩,他的心跳得厲害,第一直覺是興亦之又被褚時威脅了。
這樣想着,他不顧一切地上前揪住褚時的衣領:“你他媽又幹嘛了?”
褚時閉着嘴巴沒說話,他不敢火上澆油。
興亦之把倆人拉開,擋在褚時面前:“為難他幹嘛?有什麼沖我來。”
自上而下,榮钰銘看到她圍巾之下一道青紫色的痕迹,猛地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興亦之一陣趔趄,伸手推他:“幹嘛,你弄痛我了!”
榮钰銘沒說話,隻是裹緊她的圍巾,平靜地把她帶走。
金瀾甘作為局外人,不好說些什麼,隻沉默地把倆人送回家裡便離開。
房間裡,是詭異的沉默。
興亦之安靜地盯着他,眼神不複溫柔。
榮钰銘把她帶回家,卻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隻是略顯局促地閃躲着她的眼神:“晚飯吃了嗎,想吃什麼?”
興亦之緊盯着他,卻沒回應。
榮钰銘鼓起勇氣擡頭看她一眼,而她眼中的冷漠刺痛了他。
“榮钰銘,你還是不是男人?我都那樣做了,你還不跟我分手?”
榮钰銘指尖一顫:“我不信。”
興亦之冷笑,語氣之中滿是嘲諷:“事實擺在眼前你有什麼不信?榮钰銘,我早就受夠你了,我喜歡的一直都是褚時不是你,你能懂嗎?”
他不死心,幾步走到她身邊。榮钰銘的手握在她的雙肩上,垂眸死死盯着她,眼神易碎而溫順:“不分手行不行?”
興亦之被他眼裡沉重的愛意震驚,她不懂,明明他一直是付出較多的一方,卻為什麼到這樣的地步都不願意放手?
她無聲歎了口氣,硬着頭皮繼續演戲:“我不想談了,放過我吧。”頓了頓,她輕蔑笑着繼續說,“或者你想借此機會發生點什麼,也可以。但過後,必須分手。”
榮钰銘的目光沉下去,難以形容他的表情,破碎或者放空,亦或是下定某種決心。
他沉默許久,握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眼睛裡卻染上了别樣的偏執,低聲道:“沒關系。如果你喜歡他,可以跟他在一起。”
聽到他的答案,興亦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痛苦幾乎快把她淹沒。
但下一秒,榮钰銘繼續說的話,讓她瞪大了眼睛——
“隻要你不跟我分手,怎麼樣都可以。”
興亦之驚得說不出話,她根本沒想到榮钰銘對她的感情竟然會深到能讓他放棄底線的程度。
但她又何嘗不是?隻為了讓他恨她,不惜做一場對她百害而無一利的戲。
于是她狠下心推開他:“我不要,我就要分手!”
這樣的讓步都不能挽留她,榮钰銘徹底慌了神。他牢牢抱緊她,語氣驚慌中帶着最後一絲期待的試探:“我什麼都不要,我不分我不想分,我哪兒錯了你告訴我,我不信你會這麼對我!”
巨大的力量壓制,他抱得太緊嗎,興亦之隻覺得呼吸都困難。
“放手,你放開我!”她用盡力氣怎麼也掙脫不開,索性放棄,沉聲道,“榮钰銘,你這樣和讓我妥協那些人有什麼區别?已經這樣了,回不去的。”
榮钰銘的身體一顫,良久後才終于放手,滿目震驚地盯着她,用力搖着她的肩膀,第一次對她大聲講話:“我說我不分!”
下一秒,他的頭被一股力道帶得歪到一邊,臉上多了一道巴掌印。
興亦之的手掌用力到發抖,雙眼泛紅:“喜歡做烏龜是嗎,你賤不賤?”
她聲音抖着,榮钰銘此刻半邊臉腫起來的樣子印在她的腦子裡,多少年都揮之不去。
“興亦之,你打我…你為了那個傻x打我…”
第一次,他這樣委屈地對她講話。
也是第一次,她看到了他的眼淚。
他輕輕抱住她,不斷着重複着一句“我不分”。
她是應該安慰他抱抱他的,但她不能。興亦之重重地推開他,言語強硬:“我們完了,别再糾纏了。”
說完,興亦之走到門口,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卻沒回頭:“對了,别為難褚時,我還要跟他繼續發展。”
而後,她奪門而出。
慌不擇路地走出小區大門,極度的難過令她一度幹嘔,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停留太久,于是她強撐着自己保持平靜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