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妄念》
文/雲中小雀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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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甯,去了徐阿姨家要好好聽話,乖一點。”
“爸爸媽媽在國外可能很多事都沒辦法及時照顧到,你有什麼事就和徐阿姨說。”
江愉半蹲在地上,垂着頭邊幫她整理從衣帽間拿出來的衣服,一件件疊好,塞進行李箱中,邊嘴上叮囑着。
沈歲甯就坐在床尾凳上,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人,胸口像是壓着塊巨石,連呼吸都困難。
手機堅硬的棱角将掌心硌得生疼,她卻遲遲未能打下那串在心頭徘徊了無數次的話——
如果真那麼放心不下我,為什麼不能帶着我一起離開?
為什麼要将我丢到别人家?
可這樣的話早在幾日前,在江愉說家裡公司要拓展業務,她和父親都将一同前往國外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
那時江愉是怎麼說的呢?
“甯甯,你乖一點,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她又追問:“那為什麼不能讓我留在家中呢?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江愉仍舊拒絕了她。
現如今,她看着江愉這副模樣,明白事情顯然是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徐阿姨有個孩子,叫顧衍,比你大五歲,在A大讀研。”
“你跟哥哥好好相處,平時沒事的話也可以多跟他取取經,将來……”
再然後那些話沈歲甯就聽不見了,她一骨碌爬上床鑽進被子,将自己的耳朵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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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寒冬,清晨霧氣朦胧。
透過車窗,遠處的景色都像籠了層濃厚濾鏡,卻依稀能看見别人家門前懸挂的燈籠。
通紅通紅的,破霧而現,卻不讓人覺得喜慶。
沈歲甯昨晚幾乎一夜未眠。
原以為會困頓得睜不開眼,但可能是心裡想着事,腦子難得清明。
江愉就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垂着眼看文件,紙張翻動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沈歲甯悄悄彎了彎肘,兩人的衣料極輕地碰上。
僅一臂的距離。
卻是兩人永遠無法跨越的溝壑。
車廂内的空氣好像突然就變得憋悶。
她倏然收回手,擡手降下車窗。
冬日的寒風呼啦一下灌入車内,如鋼針般,紮進她的身體,刺激得五髒六腑都微微疼痛着。
江愉在這時出聲道:“甯甯,風大,還是把窗子關上吧。”
她隻好又把車窗關上,繼續看着窗外的風景發呆。
車子在市區七拐八,最終開到了落月灣。
落月灣是北城有名的富人區,依山傍水,遠離車水馬龍的喧嚣,住在裡頭的個個都是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沈家條件還算不錯,但不住在這邊,而是在相反方向的西城區。因此,這也是沈歲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原以為顧家也就是這片富人區中的其中之一,但車子一路行進,卻始終未停留。
拐個彎,緩慢開上了一個山坡,最終在半山腰一處人家停下了。
入眼是高大夢幻的建築,藍白色調的城堡設計,屋頂是高高的塔尖,門前有個大型噴泉,兩邊草坪開闊。
處處都彰顯着房子主人的浪漫情調和絕對的權勢。
能将房子建在落月灣這個地段的人,整個北城恐怕也找不出幾個來。
門衛在确認了她們的身份後将門打開。
江愉在這時從一旁伸出手來,覆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放輕松,徐阿姨跟媽媽關系很好,你安心住下就行了。”
沈歲甯朝她擠出個淺淺的笑,推門下了車。
走動間,大衣下的裙擺不小心露出,上頭褶皺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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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歲甯的料想中,住在這種地方的人應該都帶着些上位者不近人情的冷清和漠然。
可恰恰相反,徐月極其溫和,臉上始終挂着溫柔的笑意,看起來親和力十足。
大人們交談的時候,她就坐在一旁,安靜地聽着。
她已經非常适應這樣的狀态,甚至每當這時候都會有幾分慶幸,慶幸自己不會說話,不用費心去思考說些什麼好,隻需要在旁人偶爾的問詢中點頭或是搖頭,又或是打幾句簡短的話回應。
但很顯然,徐月還不能很好地接受這個事實,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臉上總是帶着幾分的欲言又止。
沈歲甯很熟悉這樣的神情,這些年,她見過很多次,幾乎每個人在知道她不會說話時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該怎麼去形容呢?
同情?惋惜?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