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的步子邁得又大又急,沈歲甯費了好大一番勁兒也沒完全跟上他的腳步。
等她急急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估計已經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了,一身的黑衣黑褲,雙手抄進口袋裡,背影看起來清冷又肅殺。
她的腳步突然就定住了,在他身後猶豫了許久,也沒敢走上前。
直到有人将他的車開到門邊,顧衍冷不防地回過頭來,語氣沉沉:“你準備在這兒站到什麼時候?”
說完就繞過車頭上了車。
沈歲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味,忙不疊地便跟上。
幾乎是安全帶剛扣好,車子便飛馳出去,迅速融入夜色中。
她被吓了一跳,死死地抱緊身前的安全帶,一動也不敢動。
車廂内的空氣幾乎凝滞,顧衍抿着唇,一雙眼緊盯着路況,一句話都沒跟她說,也沒看她一眼。
這種情況,她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别說打擾他了。
眼看車子開的路線越來越熟悉,沈歲甯慢慢的有些坐不住了。
出來前,她是她跟徐月說今天要去朋友家住一晚,明天才回去的。如果就這麼回去,那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可是……
她又看了眼渾身散發着現在别來惹我氣息的顧衍,在讓大家都知道和頂着顧衍的低氣壓向他求情中,果斷選擇了後者。
沈歲甯深吸了兩口氣,摸出手機,快速敲好一段話。然後在心裡祈禱着快來個紅燈吧,她好跟哥哥解釋。
好在她的運氣還不算太糟,沒一會兒,車子果真一個急刹,在路口停了下來。
她面上一喜,随即又小心翼翼地擡眼去看駕駛座的人,見顧衍仍舊面無表情地看着前頭,本就沒多少的勇氣又漏走了些。
再不說的話,他就要開回家去了。
這麼想着,她終是擡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将手機遞到他面前。
顧衍終于扭過頭來,一雙黑沉的眼淡漠地掃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就轉了視線,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久久未出聲。
直至紅燈結束,沈歲甯都沒等來他的答案。
就在她以為今晚大概就是這樣,他仍舊執意要将自己送回家,讓家裡的兩位大家長語重心長地來教育她,告訴她今晚做的一切有多麼不合适時,他卻突然打了方向盤,車子朝着與落月灣相反的方向駛去。
沈歲甯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也不敢問,一路都安安分分地縮在副駕,極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路上,顧衍都沒和她說一句話。
車内除了空調出風口發出的微弱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她在這樣極度安靜又磨人的環境中,忐忑不安地想着待會兒下了車該怎麼跟他解釋,怎樣他才能不那麼生氣。
還未想好,車子已經開進了一個小區。
沈歲甯在這時才反應過來,這大概是他的私人公寓。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這邊,地處市中心的高級公寓,一梯一戶的結構。
她跟在他的身後,看他刷卡進電梯,看他擡步走出電梯。
然後是“滴”的一聲,他推開家門。
沈歲甯埋着頭跟他着進屋,在他低頭換鞋的時候局促地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顧衍換好了鞋,擡頭時看見的就是一動不動站在門邊低着頭裝鴕鳥的人,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又重新彎下腰。
“啪”,一雙拖鞋落在了她面前。
“換上,去洗手。”仍舊是不帶溫度的一句話。
沈歲甯怔怔地擡起頭,看見的就是他的背影,寬闊的、疏離的,跟她像是隔了千裡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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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
沈歲甯擠了一大泵的洗手液,揉搓着自己的雙手。想起片刻前發生過的事,不由又加重了力道,近乎粗暴地将那塊皮膚都搓紅。
在她洗手的時間裡,顧衍進房間換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未徹底烘幹的衣服黏黏膩膩地貼了他一路,到家後便一刻也無法再忍受。
等他出來,衛生間仍舊水聲嘩嘩,沈歲甯還在洗手。
他腳步沒停,徑自走到沙發,坐下。
過了好一會兒,水聲終于停了。
又再過了會兒,兩條筆直纖細的腿在他面前停下,腳上穿着雙大得空了一大截的拖鞋。
他沒說話,也沒擡頭。
沈歲甯看着他烏黑的發頂,剛洗淨擦幹的手心又開始滲出汗珠。
她特意在衛生間磨蹭了那麼長的時間,就是希望出來的時候他能稍稍消氣。
但很可惜,他看起來一點沒消氣,仍舊不打算搭理她。
死一般的寂靜。
公寓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頭的聲音一點都傳不進來,又或許是時候已經不早了,大家都休息了。
她就像一隻被架在烤架上的小羊,反反複複地煎熬着,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焦灼不安地等待着屬于她的審判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以為自己今晚的時間都要消耗在這樣的沉默中時,沙發上的人終于開口了:“出息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卻不受控地狠狠打了個顫。